汹汹,徐府只当不知情。 终于在第三日一早,德胜门箭楼上的守备士兵最先得到了西北大军信使的书信,徐衡所带领的凯旋之军只在城外不足十里处停驻,等待皇命宣召入京。片刻后,宫监回报德胜门守军,命打开正中城门,一时间军乐大作,鼓吹齐鸣,西北雄师劲旅身披甲胄而归,马蹄扬沙,金盔映日,马车烟尘后是俘获的突厥将领百余人。 更有百姓在远处的玲珑寺宝塔上眺望,见此壮阔之象,先前种种流言不攻自破,当下雀跃之声四起,奔走相告、额手相庆者络绎不绝。 镇国公徐衡及副将寿宁侯冉靖在御前陈述战绩后,先回到京营体察军情,京营将士见主帅得胜归来,并没有忘记旧部,无不感激涕零。 当晚,各自归去,徐衡回到镇国公府,先到荣寿堂中拜见母亲。 徐太夫人坐在御赐千寿妆花帐前颔首不语,面露笑意,待几个儿子行过礼后,才将他们唤到身边来,叫闻莺送来水酒,慰劳长子着一路风尘。徐衡虽然已在皇宫中用过接风宴,到底是母亲手中这一杯淡酒令人感觉真的回到了家里。 思及此,忽然有些怅然,曾经塞北江南,他一向以社稷江山为重,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勉励自己,如今却有些犹疑。 他只把这些心思压在心底,年齿渐长,到底还是消磨了少年时的心气。 徐太夫人道:“衡儿,你这次回来,可曾拜见过太子殿下?” 他被封为太子少保,显然要去拜见未来要辅佐的东宫殿下,然而滕王那边该如何处置?连一向心境清明的太夫人也感到一筹莫展,她想听听儿子的见解。 徐衡道:“我在宫中问候过太子殿下,今日殿下身体欠佳,便传口谕,另择一日召见。” 徐太夫人点点头,太子未必真的身体欠佳,不过是给徐衡留下时间和余地理清滕王那边的关系罢了。也许徐府上下早已密布了太子的眼线,暗中访查徐衡究竟是否有归顺的可能,是否可以值得收为亲信。 徐衡知道母亲心中所想,垂下眼不继续说下去。 知子莫若父母,徐太夫人将次子和幼子遣退,房中只剩下母子二人。 “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徐太夫人无奈笑道,她这个长子心思最缜密,从小就是这样,除了她,谁也不肯轻信。 徐衡道:“母亲不必担心家中会有太子的眼线。” 徐太夫人颇为意外。 徐衡道:“太子的人不能干涉我的行踪。这次回京,儿子带回了极重要的人物,有陛下直接签发敕书,由东厂、锦衣卫协理安置这些重要人物——您之前问起夷则和泰则怎么没回来,他就是在帮我和厂卫打交道,处理这件事。” ☆、第六十二章 听到厂卫二字,徐太夫人已不复方才安闲的神色。大梁人尽皆知, 那是皇帝的亲信, 即便是太子也没有资格调遣, 有这两股势力在,太子的眼线自然无法介入。 可这无异于驱虎吞狼,去除了太子的监视,却逃不开皇帝的控制,镇国公府仍旧是在劫难逃。 徐太夫人道:“那么,滕王那边呢?” 徐衡微微笑了,道:“到底是让母亲劳心了,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 不为桀亡,倘若滕王真是堪当社稷大任之人, 以陛下的天纵圣明,迟早会醒悟的。” 徐太夫人见儿子和自己说起官场上的话来, 便知他的心思。徐衡怕母亲知道的越多心越乱,只道她应该颐养天年, 却不知老人家的心思,最不怕替儿孙们费心,只怕小辈们嫌弃自己年老不中用,成为一个厌物。 论起如何迎合人意,这是冉念烟一向通晓的门道,从前定熙帝虽年轻,可缠绵病榻的时间竟比老人还长,心中所忧虑的也如出一辙,最惧怕手下的众多大臣视他为无物,因此他本人虽不大上朝,可早午两次朝会从不肯落下。拟定由太子监国,又因太子年幼,冉念烟也渐渐以恭顺的行止取得了定熙帝信任,终于,定熙帝下旨在御座后添了一道珠帘,命皇后垂帘辅政,此后多年来,冉念烟才能名正言顺地摄理军国大事。 如今再看外祖母,自从徐衡归来后,她便连日声称身体不适。徐衡纯孝,亲自端茶递药,又请了御医来看,却无一人能说出病因。 冉念烟素日和徐太夫人亲近,徐太夫人又是她在徐府最重要的依持,自然也和母亲同来侍疾,一人一日,倒比嫡亲的孙女徐宝则更勤快。也正是因此,冉念烟将外祖母对徐衡的怨气看在眼中——先是指名道姓不喜媳妇们伺候,单要儿子、女儿们围绕膝下,有时旁人前来送药,到了病榻前,外祖母却偏要等徐衡亲自端过来喂她,才肯喝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