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本账册,递到冉靖面前,刻意避开冉大爷,还小声道了句:“大哥回避吧,我娘留下的,可别再被你贪了。” 冉大爷讨了个没趣,讪讪道:“那是薛氏死前发狂,疯狗乱咬人,二弟,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别听三弟的,他不总是听风就是雨吗?” 冉靖虽不流泪,神魂早已随亡母去了,心里乱成一团,不知自己舍家撇业在西北出生入死,为的究竟是什么?是皇帝的怀疑?同僚的诋毁?还是不能在慈母床前尽孝?反观自己这半生,除了在战场上杀了许多人,其余真是一败涂地,妻离子散不说,还不能为母亲送终,因而眼前的字也不成字,都是一团乱麻。 他把账册一扣,疲倦地抵着额角道:“再说吧,账册我先拿着,丧事不计花销,一定要办的周全,娘一辈子好强,不能在她去后伤了她的体面……就由三弟操持吧。” 往常遇见大事都是冉大爷擅场,看来冉靖是真的不信任这个大哥了,虽暂时没有追根问底的意思,却绝非不计前嫌,等过了这阵子,把死了的风风光光发送了,就该坐下来处理活着的人了。 ··· 交代了一些大面上的事体,冉靖回到灵堂,请徐衡出来相谈,当面第一句便是:“盈盈的婚事我没意见,你再打听打听问彤的意思,现在老太太刚走,有百天的热孝,想操办婚事须得快些,不然就要等三年。” 徐衡心说崔氏之死反而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又问冉靖要不要一同回徐府,冉靖犹豫良久,还是摇头,说等一阵子再去,先要忙丧礼上的事。 徐衡回去后,顺便把讣告送到徐府,徐问彤刚从嘉德郡主那里回来,一闻此讯,涕泪交流,哀道毕竟是长辈,待自己虽不比亲生,却也不坏,没想到这么突然,又说徐太夫人身子也欠安,不要和她说,怕老人家见同辈人辞世,联想自身。 徐衡道:“先瞒一瞒吧,却也瞒不久。更要紧的是咱们盈盈的婚事,孙辈为祖母服丧,当是斩衰三年,期间不得婚配,眼下盈盈马上十五,再过三年就嫌迟了。” 徐问彤心里暗暗赞同,不说远的,就说冉念烟的堂姐如今快到双十尚未出阁,徒惹流言物议。 徐衡只留下这句话便走了,倒是郝嬷嬷早受过他的关照,当天晚饭时,见今日饭桌上只有四菜一汤,且不见荤腥,知道徐问彤还是把孝期的事放在心上了,便旁敲侧击地道:“百日之内,想找个可心的公子可是极难的,如今人家都知道小姐热孝在身,若是之前定下的亲事,赶着成亲也就算了,可若无婚约,很少有人愿意和守丧的人家结亲事,既仓促又不庄重。” 徐问彤也犯了愁,便想起徐夷则来。 又听郝嬷嬷道:“其实,依老奴看,夷则少爷的确是个极好的人选,以后国公府都是他的,您就是半个主人,日子要比现在更滋润,小姐也熟悉这里,总比孤零零到陌生人家乞活要强。何况那日国公爷说的不错,郡主喜欢咱们小姐,有小姐在中间调和着,夷则少爷和郡主的关系还不是像二月的冰河——一吹就化了?那咱们小姐就是徐家的功臣,咱们也面上有光。” 她的话虽然粗糙市侩,却句句正中徐问彤的心事。 徐问彤最怕的不正是女儿出嫁、徐太夫人离世后,自己在徐家名不正、言不顺,受人白眼吗?她这一生到底没真受过苦,因而愈发怕受苦,所以当初赞成把女儿嫁去金陵,都是她辗转很久才下定决心的。 “那依你看,盈盈可还喜欢夷则?”她试探地问,心里早已松动了。 郝嬷嬷一时没了声音,她的眼力是极尖的,当然看得出冉念烟对徐夷则的态度,说不上弃之如敝履,却绝对和喜欢二字沾不上关系。 可为了徐衡许诺的好处,她还是道:“这老奴就说不准了,只是那一日见春碧她们往崇明楼去,回来时却是和小姐一起回来的。” 徐问彤惊愕道:“当真?” 郝嬷嬷点头如捣蒜,“没半个字作假!” 话里指的正是那天,冉念烟发现徐夷则已知道她两世为人的秘密,故而前去对质。当然,冉念烟当时怒气冲冲的表情也被郝嬷嬷看在眼里,只是隐去不说。 徐问彤心道,莫非这孩子早有心意?莫非是徐夷则向徐衡提出,徐衡才硬着头皮来提亲的?这就不难解释,为何徐衡之前一直没流露出撮合两人的意思,那日却突然关心起冉念烟的婚事,而女儿连续多日躲在嘉德郡主处,恐怕这主意就是她出的,因而害羞不敢露面。 徐问彤不说话,开始用膳,却暗下决心,明日一早再去嘉德郡主房里,一定要仔仔细细盘问女儿一回。 ☆、第一百零八章 第二日一早, 寿宁侯府的马车便徐徐来到镇国公府门外,通体蒙着青布,四角裹白绸花, 连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