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前生的事了,徐夷则笑了笑,只是道:“哪有什么安宁,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不知有几家冻饿至极,夜阑之时才囫囵睡下,却不知明日是否能活着睁眼;有几家骨肉相失,子弟客死边塞,徒留孤寡老弱勉强维持家计。你看到的不过是河清海晏的幻影罢了,这世道,早已腐坏得超乎你的想象。” 走街串巷,均是不语,一任夜风吹彻,渐渐看远处有灯火明彻,冉念烟初时还不知是何处,走近了才发现是徐家。 未进门,先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马上跃下一个男子,双目赤红,一身干练青袍已被夙露沾湿,显然是在外奔波了一夜。 那正是刚从西北回京的冉靖,面上还是肃杀之气,却在望见女儿的同时冰消瓦解,径直走来,将女儿从马背上抱下,交给一个在门前挑灯、面目慈柔的老仆妇。 门前不是说话的地方,进门后,冉靖见女儿并不惊慌,才好生嘱咐那仆妇,直接把小姐带去荣寿堂见她的外祖母和母亲。见仆妇提灯走远了,微光阑珊处,女儿依然频频回首,他的心内便泛起说不出的酸楚。 这若许年间,他没有一日不后悔,同时误了三个人,曾和自己患难与共的薛氏和他坚贞不渝、生死相守的发妻自不必提,他最亏欠的当属自己的女儿,她托生在自己家中,最是无辜。从不能自立的婴孩长至娉婷少女,竟能处变不惊。 这全是拜他所赐啊,是他的优柔寡断让女儿过早地经历了家中变故,尝到了人情冷暖,知道就算是至亲亦是不可长久依靠的。她白白承受了他的业果,虽在咫尺之间,却不得不忍受骨肉分离的苦楚。 “她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转过头时,冉靖已面色如铁,质问着徐夷则。 他从来都知道徐夷则的身世,更佩服徐衡多年的隐忍,因而对这少年格外袒护垂怜,当徐衡提起婚事时,他也为了大局权且应下,可不代表任由此人胡作非为。 他的女儿,随随便便被他带走,又随随便便送回来,纵然没被城中百姓撞见,可阖府上下谁人不知?世人百般强调名节二字,闺中女子更是战战兢兢,唯恐贻人口实,可他向来不看重,他的女儿更不必为这二字所困。 可不看重,不代表能容忍外人伤害她,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必须追究到底。 徐夷则拱手,礼节周到,极磊落的样子。 “待晚辈到祖母面前一并说明吧。” 冉靖警觉地看着他,似乎在研究他是否有什么伎俩,却看不出什么破绽,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不必,你只和我说吧,也不用去荣寿堂……” ··· 荣寿堂内,徐问彤在正堂里来回踱步。她也是一夜未睡,倦容加上紧张的神情,使她看起来像夜里的游魂一般可怜可怖。 “事到如今,他还在说谎!”她愤怒地道,口中所指自然是冉靖,“以为装作心急的样子,装出四下寻找的样子,我就能相信他的胡言乱语了吗?” 徐太夫人知道冉念烟是被徐衡父子俩带走的,并不十分焦急,只是看着命运多舛的亲生女儿彻夜不寐,心疼之下也强撑着熬了一宿,周氏和听泉一直跟在身边捏按、奉茶,因而此时精神还算不错。 “别转来转去的,坐下和我好好说说话。”她对女儿道,“你在这里走来走去,就能把人找回来吗?” 徐问彤坐在母亲身边的杌子上,负气道:“娘!您怎么能这么说?盈盈也是您的外孙女,您若是连她都不顾了……那我更无立足之地了,还是趁早寻个道观出家为好!” 徐太夫人知道她是急得口不择言,便让听泉给她斟茶,先喝茶定定神,谁知听泉彻夜睁着眼,早已困极,端茶时手不稳,一下洒在徐问彤的衣袖上,烫的她猛然缩手,手背上果然被茶水溅起一片红印子。 她本就在一触即发的边缘,正要发作,却听嘉德郡主身边的嬷嬷走上堂来,跪地连声道喜,说是人找到了。 徐问彤也无暇去管手上的烫伤,出门去迎,就见女儿从门外走来,她先一把把人揽在怀里,确认是真的,不是梦境,才敢好好端详,却是完完好好一个玉雪无暇的女孩子,也不像痛哭过的样子。 见女儿一没受苦,二没受惊,更不见伤寒发热,徐问彤才松了口气,只是这身衣服看着眼生,不像是家中的,是谁叫她换的?可眼下却也顾不得了问这些了,免得惹女儿难堪,她先把冉念烟抱到徐太夫人面前,想给老太太报喜,自己却先哭了。 听泉为了将功补过,先递上帕子,又赶紧接过周氏找来的烫伤药油,帮她涂上,又用冰丝巾子包好。 徐太夫人道:“别哭了,人都回来了。”又道,“盈盈,回家了就好,都不怕了。” 冉念烟蜷在外祖母怀里,却连一点惊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