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泰则心里却忐忑了,他觉得这件事由他说会比别人说更好,毕竟他能照顾冉念烟的感受,或许可以把晴天霹雳减轻到狂风骤雨的程度。 能大事化小就好,他已经不奢望小事化了了。 他回身道:“这几日,西四牌楼要问斩了。” 向来是秋后问斩,春日更是万物勃发的时节,按道理是不宜见血腥的。 徐泰则顿了顿又道:“我告诉你,但你别激动,这都是命,是他自己走到这一步的。” “夏师宜……要问斩了。”他轻声说着。 冉念烟也轻轻应了一声。 徐泰则惊异于她的镇定,道:“他是夏奶娘的儿子,你怎么……” 冉念烟道:“我怎么不难过,对吗?” 徐泰则哑然,这正是他想问的。他又怕冉念烟伤心,一旦发现她根本无动于衷后,又觉得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 昔日如至亲手足般的人要被问斩了,她却漠不关心,真令人失望。 “你不是说过了吗?”冉念烟道,“‘这都是命,是他自己走到这一步的’。” 徐泰则一怔,这的确是他说过的话。 “可你那么信任他,却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道。 夏师宜是锦衣卫,锦衣卫向来不会被问斩,就像一个人不会舍得斩断自己的手足。 皇帝让他死,无非是因为他的不忠。 “他明明投靠了大哥的,也做了不少事……可怎么就成了刘梦梁的欲孽了?”徐泰则想不通,可事实确凿,夏师宜若不是有异心,当年护送苏勒特勤北上的前一夜,突袭军营的人中也不会有他。 “或许他是被逼的。”徐泰则思索着说道。 冉念烟笑了,真的毫不惊讶:“你若想造反起事,是要精挑细选身边的党羽,确保上下同心,还是威逼利诱别人加入?就不怕被你裹挟进来的人先告密,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徐泰则默然,夏师宜既然去了,就一定是自愿的。 他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早就料到了,也没那么伤心,我就放心了。本来不想说的,可是通过严刑拷打,已经把余党核查清楚了,没有再留这些人的必要,行刑之日就在这两天,我怕由别人来说更拿捏不住分寸。” 多说多错,他怕自己再解释下去,冉念烟会真的伤心起来,便匆匆走了,和陈青一样灰溜溜。 流苏从门外探出头,皱着眉看冉念烟。 小姐一定是伤心的,泰则少爷真是太笨了,这点伪装都看不出。 冉念烟早已知道夏师宜一定是出事了,因为那天夜里他来告别,实在是太突然,而且从没提将来的事。 就算他是要成为和亲公主的属臣滞留突厥,也总有回来的希望。 他不提,只有一个解释,他已经是个没有将来的人了。 冉念烟叹口气,流苏撤下茶水,换上温热的白水,道:“小姐,会不会是哪里错了……” 冉念烟道:“不会错,刘梦梁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是知恩图报的人,不会忘记的,反倒是当初那个目睹了刘梦梁横死,却依然原以为今上效力的夏师宜,让我觉得陌生。” 孩提时的一点点恩情,就让他感念至今,何况是亦师亦父的刘梦梁。 夏师宜唯一割舍不下的,也只有从下服侍的小姐,直到那晚亲眼见到她对徐夷则的关心,他方才放下心,可以舍出命去报答刘梦梁的恩德了。 他是死得其所,再无相欠。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