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坚扬认真地回忆着, “我就记得他一直远远坐着, 我说闪电掉下去看不见了,他也没什么反应, 即使他们说闪电是被我撞下去的, 他都没找我问个清楚。反正, 我就记得他再没跟我说一句话。” “一般人对至亲都会抱着盲目乐观的心理,即使对方被绝症判了死刑,都期待着奇迹的发生。在闪电掉下冰缝但还能隐约看见卡在哪儿时,黑白条应该报着一丝等待救援的希望,但闪电掉下深处,不但没有救上来的可能, 连尸体都不能回乡入土的时候,他完全有理由冲你发火, 至少也得拉着你问问具体怎么回事,可他也没这么干。” “他们说他是吓的, 加上难过,整个人像傻了似的。那次事件后, 据说他也退出了圈子,把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还注销了论坛和微博的id。我……我也试过联系他,想跟他说清楚, 可是, 本来就没什么交情, 根本联系不上。真是憋死我了!” 祝瑾年沉心想了想, 觉得再纠结当年事情的经过似乎不再有意义,毕竟逝者已逝,人在那种极端的条件下,行动反常或许反而是种正常。她看了看康坚扬,忽然抓住了关键点,“闪电掉落深处导致失去救援可能,到底是不是因为你的‘临门一脚’,是不是连你自己都有所怀疑?” 康坚扬脸色阴沉地沉默了一阵,“我掉下去的时候她早就死了!否则那么大动静怎么叫都不叫一声?而且,我好像闻到什么臭味,说不上来,肯定是尸体的味道……我不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连黑白条都没跟我计较,他们胡说个什么劲?” 说罢,他右手大拇指摩挲着腕表的表盘,神情焦虑和郁闷交织。祝瑾年似乎窥见了他反复噩梦的根源,比起被面孔狰狞的闪电拉下冰缝,床头一动不动的白色人影看上去没那么惊悚,但却来自康坚扬意识更深处的怀疑和自责。 “你有没有后悔过,当时不应该好奇地靠近冰缝?你不再去探险,究竟是对人性的失望多一点,还是对闪电坠死异乡的愧疚多一点?” 康坚扬再次沉默了,过了很久才问:“这跟我做噩梦有关系吗?” “在我看来,刚从昌朵回来时,你各方面情绪还不稳定,所以做的那个跟闪电一起掉落的噩梦是大脑很浅表的意识活动,跟大多数人白天看了鬼片,晚上做一个跟情节有关的噩梦是一样的道理。随着时间的推移,你激烈的情感渐渐平复,白色的冰雪、僵白的脸变成床头人影身上白色的衣服,血红的眼睛就变成白衣服上的血,你们一直没有交流也恰恰是你对她当时是死是活的不确定和怀疑。”祝瑾年直视他,“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我……可能需要好好想想。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没迈过那个坎。”康坚扬慢慢地点了点头,“是不是心结解开了,就不会再做噩梦?” “你之所以称它为噩梦,是因为你对它反映的意识根源问题不了解,因为未知,所以让你有了困惑和恐惧。你必须告诉自己,闪电掉下去不是你害的,而你掉下去的本意不是为了将她推入深渊,既然是意外,那就是内外因共同作用的结果。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她不掉下去,也没后续那么多事,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不要把一些负面的事全往自己身上揽,你在这件事上起到的作用其实是很小很小的,就算没有你,闪电还是会掉下去,受伤加上冰冻,也不一定救得回来。” 康坚扬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没多说什么,只是再次重重点了点头。看了看表,他站起身,照例说有空请她吃饭,离开了工作室。 祝瑾年心情挺好,将今天发生的情况写成咨询笔记,见午餐时间到,便走出办公室。聂羽峥和贺昴腾的办公室都大门紧闭,看来,乔怡潼的第一次催眠治疗仍未结束。 她叫上琪琪,二人一起去了大厦斜对面的一家简餐店。正有说有笑地吃着,旁边一桌的一个女生忽然很生气地叫来服务员,说自己的套餐里的鳕鱼臭掉了。 服务员有些惊异,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这位美女,我们店里的鳕鱼都是从国外进口,一路冷鲜保存的,应该是不会坏的。” “你自己尝一口啊,真的臭了……”女生不听他的解释,愤怒地将盘子往前一推。 “还好我不爱吃鱼。”琪琪低声笑道,夹起自己盘中的辣子鸡丁送进嘴里。 祝瑾年却愣愣的,脑中好像有什么念头呼之欲出,又一时抓不住。 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