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麟侯在外厅,眼见着时辰越来越晚,四阿哥自畅春园回来就粒米未进。张保端着托盘迈进屋门,张起麟冲他摇了摇头。 灰蒙的月光透进窗棂,一只浑圆的陶罐在桌上映出一片阴影。四阿哥伸手摸了摸那个罐子,缓慢地叹出口气。 由书房出来,张保、张起麟连忙俯身行礼,“主子,奴才把晚膳给您端来了。” “我不饿,拿回去吧,”四阿哥轻轻一挥手,举步走向卧房。 伺候四阿哥睡下,张保、张起麟回到书房内简单打扫。 桌上的罐子让张起麟一愣,转头对张保道,“这不是装臭豆腐的那个陶罐吗?” 张保叹了口气,“苏公公是太执拗了,这个时候他要在就好了……” 京郊大粮庄 苏伟坐在门槛上,望着漫天繁星发呆。小英子捧着半块儿香瓜,搬着小马扎坐到了苏伟旁边。 “你就不能让你师父自己呆一会儿?”苏伟一动不动地望天闷声道。 “铺子后天就开张了,师父还发什么愁?”小英子眨了眨眼睛,鼓着腮帮子像只仓鼠。 苏伟瞥了他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铺子开张才是麻烦的开始,能在京城做生意的都是人精,以后要跟他们打交道,擎等着累死吧。” “师父是后悔了?”小英子弯着嘴角往苏伟身边蹭了蹭,“师父想贝勒爷了吧?” “要你管!”苏伟劈手抢过小英子的香瓜,恨恨地咬了一口,“你明天去府上送个信儿,就说我的铺子后天就开张了,铺面在西堂子胡同口。” 小英子哑然,一脸无奈地看着苏伟道,“师父你糊涂了,后天过年关了,贝勒爷要进宫参加朝宴的,得了消息也没法子过来啊。” “谁让他过来了?”苏伟努着嘴置气,“我就是通知一声,再说钱是府里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的。” “煮熟的鸭子,嘴硬的都砸不烂了,”小英子嘟嘟囔囔地回了屋里。 苏伟瞪了他一眼,又仰头看天,无奈晚风吹散了云彩,挡住了漫天的星辰。 康熙四十四年的最后一天,四阿哥没有往畅春园见驾,也没有见任何人。 早膳过后,张起麟看着几乎没有动过的粥碗十分忧愁,正打算再派个人到苏公公那儿取些臭豆腐,张保就捧着两个崭新的陶罐进院了。 “诶,你去找苏公公啦?”张起麟咧开嘴道。 “没有,是小英子送回来的,”张保把罐子放到廊下,扑了扑手,“苏公公的铺子明天开张,小英子来送信的。” “怎么挑年节时开张啊,”张起麟蹙了蹙眉,“咱们爷明儿个不得去畅春园参加朝宴吗?” “是想图个吉利吧,”张保叹了口气,“等过了年节再看吧,我先进屋跟主子说一声。” 书房内,四阿哥翻着宗亲皇戚的名册,时不时地皱皱眉头。 张保躬身而入,垂首行礼道,“主子,刚小英子回来传了消息,苏公公的铺子明儿个开张了,就在西堂子胡同口。” “明天爷得去畅春园,”四阿哥敛着眉目道,“你派个人送些贺礼去吧,别打着咱们府的名号,苏培盛肯定隐瞒着自己的身份呢。” “是,”张保低了低头,犹疑了片刻又抬头道,“主子,小英子又送来了两罐腐乳,这回有一罐红的,并不臭。小英子说,这腐乳对着芝麻酱蘸锅子最好吃了。午膳时,奴才让厨房给您备上?” “不用了,”四阿哥依然那副神情,语态淡然无波,“午膳爷去钮祜禄氏那儿吃,她大着肚子,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 “是,”张保低头行礼,领命退下。末了,无声地叹了口气。 八爷府 八福晋小产后身子一直不好,近来才能略微下地走走。 八阿哥陪着她在后院慢慢闲逛,有奴才准备好了礼品单子呈给八阿哥看。 “爷明天还打算参加朝宴吗?”八福晋扫了一眼礼品单子,秀眉微蹙。 “当然得参加,”胤禩将单子递给伺候的奴才,“皇阿玛越是不待见爷,爷越不能退。” “可,”八福晋略微踟蹰了片刻道,“皇上已经忌讳爷得群臣保奏了,爷再明目张胆地四处送礼,不是更让人诟病吗?” 胤禩轻笑一声,低下头道,“我一堂堂大清皇子,上赶着给朝臣们送礼是够丢人的。但我就为了让皇阿玛看看,我是多么的无奈,多么的无力。皇阿玛若是因权臣的势力忌讳我,我就要把我无能的一面展现给他看。” “爷有所打算就好,”八福晋抿了抿唇,生硬地扯出一抹笑容,“如今妾身小产,以后也再难有所生育了。本来妾身是想先给爷生个嫡子,再多多开枝散叶的。如今,天公不作美,妾身也不争气。等过了年关,妾身就进宫跟额娘商量商量,给咱们府上填几个新人吧。”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