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阳郡主点头道:“你说。” “第一,嗣子人选必须由我来定,总归是未满周岁的孩子。待定下人选,还请贵妃娘娘下一道过继的懿旨,开宗祠改族谱的仪式则要请武英王亲自主持,郡主娘娘在旁观礼。” 过继嗣子,最麻烦的便是亲生父母夹缠不清。小时还好些,等嗣子长大成人、羽翼渐丰,若心中顾念的只有亲生父母,那养母便将处境尴尬,又是孤苦一人,只怕要晚景凄凉。 因此,必须要选那年幼不记事的孩子,身份不必太高,再请沈贵妃、武英王、丰阳郡主三尊大神作靠山,想那嗣子的亲生父母必定不敢轻易前来纠缠。她再将其精心教养成人,虽不会刻意隐瞒其身世,但生恩不如养恩,他即便仍顾念亲生父母,想来也不会辜负养母。 当然,也不能将希望全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上。 因此,等丰阳郡主点头同意,便又接着道:“第二,京城东西大街的铺面,我要十间,五间记在我名下,会作为嫁妆一并带入王府,另五间则写在我母亲名下。另要两座三进小院,不拘什么地方,在城里就行。” 丰阳郡主尚未开口说话,那自称沈贵妃亲信的中年嬷嬷已变色道:“好个贪得无厌的小娘子,竟要狮子大开口么,你这是结亲还是卖身?” “自然是卖身,”婧怡自嘲一笑,讽刺道,“难道,只许别人卖我,不许我自卖么?” 丰阳郡主眼中露出赞赏之色,道:“好,都应承你。” 婧怡闻言,面色不变,接着道:“这第二件事还没有说完……我要一千亩上等良田,五百亩在保定府,要带一个农庄,这作为我的陪嫁。另五百亩选在湖州,也要有庄子,记在我母亲名下。” 丰阳郡主想了想,笑道:“想得倒是周全。这些不过都是身外之物,换你这样一个厉害媳妇儿,值。”因又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婧怡略一沉吟,朗声道:“既是待贾而沽,自然有个限度,我就再说一件,凑满三件事即可,”微微一顿,才接下去道,“承蒙王爷与江大人抬爱,我父亲得以重入仕途。不过,您们可曾听说,家父患有耳疾?” 丰阳郡主一愣,道:“倒是不曾听闻。” “那也寻常,家父是前些时日受了伤才左耳致聋……可能他老人家为国尽忠之心愈盛,竟未向朝廷禀明此事。” “你的意思,令尊这官是做不得了?” “不,这是他费尽心思自卖亲女才换来的官位,怎好轻易失去?”婧怡微微摇头,眼中微冷,“不过,他身体素来不好,往后在江大伯父手下办差,还请伯父照顾一二,只拣些轻闲活他做也就是了……有朝一日若我兄长能金榜题名,伯父不如将善心用在家兄身上,多多提携。至于家父,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能在正五品上致仕荣养,便已极好了。” 丰阳郡主早已听清她话中意思,遂笑道:“说得不错,须知正五品乃是一个槛儿,跨过去了自然步步高升,但过不起的才是十之八九。” …… …… 王氏省过神来时,花厅里早已恢复了寂静。什么丰阳郡主、宫里来的嬷嬷全都不见了,便是一向随侍在侧的王妈妈也没了踪影。 她发觉自己正半靠在上首太师椅上,左下手的圈椅中还坐着一个人,瘦弱、苍白、沉默、寂寥。 正是她宝贝了十四年的女儿,是那个她心目中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痴丫头。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奔到婧怡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语声颤抖道:“她们走了……她们放过你了?” 原来,还是记得方才发生了何事。 婧怡面无表情,淡淡道:“后日,武英王府会正式派媒人上门交换庚帖、下小定、商量婚期,他家的意思,婚期越快越好,若等到沈四爷的死讯传来,我便要捧着牌位入门,总是不好看相。” 王氏双目呆滞,半晌才听明白话中含义,不禁泪如雨下,痛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忽然眼前一亮,大声道:“结阴亲配冥婚,这是民间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他们是当朝权贵、皇亲国戚,怎能行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不,我们不嫁,”她仿佛是抓到一线希望,殷切地看着婧怡,急急道,“朝廷不是正在弹劾武英王府吗,武英王都已经不敢上朝了!我们不用怕他们,只要将事情传出去,闹得越大越好,就算皇上不为我们主持公道,众人的口水也能淹死他们!” 王氏这一番话说得倒颇有见地,其实她为人并不糊涂,只是为情所困,偏又所托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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