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也不觉得顾邵能答得上来。人家又不是户部的人,哪里知道得这么详细,其实……就连他一个做皇帝的,也忘了去年大齐的赋税了,这不是为难人么?佟侍郎这事,做得真不地道。 然而佟侍郎可不会轻易放过顾邵,问过这话之后,仍旧紧盯着他,似乎顾邵不说出个一二来,他便要将顾邵赶出这太极殿。 顾邵低头一笑:“下官既不是户部官吏,如何能知道这些?” 佟大人轻蔑一笑,想来也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回答。 然而顾邵却话锋一转:“这些年大齐的赋税如何,下官是不知。不过先前初入翰林院,有幸读过几位先帝的实录,对前几朝的情况略有了解。单看英宗朝,天下户一千二十五万三千六百七十,田总八百三十万六千五百四十顷,赋入之数总六千九百一十六万九千九百。此为英宗三十八年户部所载,与如今不过只有二十年之远,想来如今大齐的岁赋田户,应当也只是略高于此吧。” 他说得平静,仿佛在说今儿吃了什么一样平常。可这几个数一甩出来,户部的几位大人当即消了声音。 佟大人与钱尚书对了一个眼神,彼此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若是他们记得没错的话,那确实是先帝驾崩那一年,天下的岁赋收入。就是他们也只能记个大概,这人竟然能记得这样齐整! 萧丞相笑呵呵地出来当和事老:“几位有所不知,会试之时,郑尚书所出策论便是论及民生利益,顾大人当时的墨卷,可是写得极为出众呢。是吧,王大人?” 王翰林矜持地点头,而后又道:“只是他年纪小,虽懂的一些,却也比不上诸位大人懂得详细,许多地方还得诸位大人多多指教。” 又来了又来了,小李侍郎在心中默念,他觉得这一个个的真是没完没了,护犊子都护到太极殿上了,他寻思着这王大人和顾邵似乎也没什么亲戚关系吧。这么护着,到底是为了啥? 小李侍郎是想不通了,不过那边的皇上对这结果显然是十分满意。大笑了两声过后,皇上复又看了佟侍郎和钱尚书一眼:“如何,两位可有异议了?” 钱尚书耷拉着眼角,没有再反驳。 皇上乐滋滋地又夸了顾邵两句,他觉得自己选的这状元郎真是没选错,随时随地都能给他长脸面!夸过之后,又道:“那既然你们没有异议,朕便让顾状元留下同你们一道议事了。” 话落,户部的几位大人更是满脸地一言难尽。这大殿中的人,哪个不是身居高位,哪个不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如今来了这么一个官场新人,这感觉,仿佛瞬间拉低了档次。 太叫人难堪了。 只是皇上显然觉得户部这几个,还能更加难堪一点。说完之后,他睨了许久不动的钱尚书一眼:“钱尚书之前不是说得正在兴头上么,如今怎么不继续说了?” 钱尚书忍了又忍,最后咽下了那口因为顾邵生出来的恶气,重又开始说了起来。 顾邵一直在旁边听着。 上回来太极殿的时候,圣上便有意让他插手户部的事,顾邵好说歹说,才让圣上打消了这主意。当时顾邵是觉得这样太过显摆,树大招风,难免会遭人攻击。不过长公主这件事过后,却叫顾邵有了点别的心思。 相比于遭人攻击,他更怕自己没有底气。若是真的做出了实绩,那别人想要动他的时候,也势必会先掂量一二。所以今日之事,顾邵是打定心思要插一手了。 钱尚书说得渐渐忘却了先前的不愉。 顾邵听得也极认真。钱尚书说的那些,其实顾邵在书中也不是没见过,对于钞法的益处,顾邵自然知道的,他不仅知道,还比钱尚书知道得更清楚。所以对于钱尚书所说,顾邵也只是听听就算了,因钱尚书所言,皆是行用钞法的益处,却全未提到钞法的弊端。宝钞一法,或许在某时可以算作一种妙计,但是显然,不会是此时,也不会在他们大齐朝。 钱尚书匆匆说完,嗓子已经有些干哑了。 他说了这么多,场中除了户部的人,余下人等丝毫不为所动。这些年来,钱荒一事已经成了朝廷的心头大患,户部也是时常“钱粮不足”,每每哭穷。当然,这也不单单是因为钱荒,户部那一档子理也理不清的烂摊子也是一大原因。正因为户部理不清,所以短短几年的功夫,户部已经换了好几位尚书了。 这位钱尚书,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至于钱尚书如今撺掇着要行钞法,其实也不过是想迅速解决户部缺钱一事罢了。毕竟,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法子。 钱尚书说完之后,扫过众人一眼,静等他们的说法。这事已经扯皮了许久了,这些日子是一定要弄出个说法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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