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翰林翻着公文,头也没抬地问道:“哪儿不同了?” “往年可没有这样,一入翰林院变成搅风搅雨的人。” 王翰林手一顿,大概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只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然而旁边的人却没有停下来:“我也不是说谁不好,只是这新人总该有新人的样子吧。先安安分分的把自己的事做好不行么,非得去掺和朝堂的事。也不想想自己才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哪有能力去掺和这些事呢。” “你这说的是谁呢?”王翰林故作不知。 那人挠头笑了笑,他不信王翰林不知道,“你也别嫌我多嘴,我只是顺口提这么一句罢了。说到底,还是因为圣上这偏爱过于明显,我怕某些人会因此失了平常心,倒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咱们翰林院的人,哪个不是本本分分,四平八稳的,着实不该有这样的风气。” “我瞧着却没有什么不对。”王翰林平静地扔下了一本公文,看着那人道,“本分是好,但本分太过,有时却不是因为老实,而是因为没有什么才能。” 说话的那人登时被堵了一下。 王翰林继续道:“年轻人有想法,自然该让他施展一二,总不能因为自己不思进取,便看不得旁人努力吧。” “我……”那人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我这里还有许多公文未批,你若是没有别的话,就先下去吧。” 王翰林已经下了逐客令,那人再不好给多留,尴尬地告了退,便灰溜溜地走掉了。 屋子里一下子便没了人,王翰林想着刚才的那些话,只觉得可笑。人家一心为国,落到这些人眼睛里却成了不安分,真是,可笑之极! 他自然明白顾邵是什么样的人,更不会被这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 顾邵还不知道,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自己还被人告了一状。他眼下正同吴澈还有韩子朗一块儿吃中饭。 这翰林院里头,谁与谁关系好,吃饭的时候便能看出来。如顾邵,他同吴澈几人关系好,所以便总是一块儿吃饭。而那鲁齐林也有自己的交好的同僚,吃饭的时候总是聚在一块儿,离顾邵远远的。 顾邵这人迟钝的时候是真迟钝,敏锐的时候也是真敏锐。譬如吃饭的时候,若是有人在背后看他,他都能很快地察觉到。往常看他的人,多半是鲁齐林一伙的,可今儿他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换了一个人。 “看什么呢?再看下去菜都凉了。”吴澈提醒他。 “哦。”顾邵回过了头,暗道一声奇怪。 同样的话,不远处的两个人也重复了一遍。 周伯琦收回了目光,心中五味杂陈。说实话,一开始他是瞧不起顾邵的,总觉得自己出身世家,见识能力高过顾邵许多,即便在科举上输了顾邵一头,可入了翰林院,却定然会反败为胜。 当时想得意气风发,如今看来,却只剩下蠢了。看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还在原地踏步毫无起色,可顾邵却已经办成了好几件大事了。一开始他还能骗自己这都是运气,可眼下,却再也不能这样自欺欺人了。 他的确比不上顾邵。不能是能力,眼界,还是心性。回过头想想自己当初的那份瞧不起,以及面对顾邵时那份若有若无的倨傲,周伯琦便觉得自己挺可悲的。 他究竟有什么可以骄傲的呢? 一顿饭,周伯琦最后也没有吃下多少。饭后,他与陶二说了一声,便先行离开了。 陶二盯着他的背影,伯琦这两天,心事仿佛有些重了。 周伯琦出来,本是为了散散心的。可是没走多久,却迎面碰上了两人。 顾邵和吴澈停下了步子,对上周伯琦,他们两个人也不自在。便加快了步子,准备当做没看见一般地走掉。 不想周伯琦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脑子一热,开口拦下了人:“顾邵,你先等等。” 顾邵头都大了。 他停了下来,静静地等着周伯琦究竟要说什么。周伯琦本想让吴澈离开,可想想他跟顾邵的关系,似乎对方也不会听他的。也罢,他只是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本就堂堂正正,无需遮掩:“先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对你确实存了怠慢之心,轻视之意,现在就想来才惊觉自己狂妄太过,处处透着一股可笑劲。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