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干净的帕子沾了水润湿她烧得苍白干裂的嘴唇。 她的囡囡,她是知道的,别看她嘴里不说,其实骨子里比谁都爱美,每日早起定要在铜镜前照上一照,看到浑身上下无处不齐整妥帖才会心满意足地出门。 一连六日,刘氏都未曾真正睡过一觉,守在阮蓁床前,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就支着下颌闭一会儿眼,又很快睁开。每到那个时候,她脸上的神色都是焦急而绝望的,直到看到阮蓁还在轻细地呼吸,她才会放下心来。 阮泽劝她去歇一歇,可她怕一走开阮蓁就会醒,她的女儿刚大病了一场,醒来若是看不到她,定会很难过。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这一日好似又要这样过去。正在此时,前院下人来通报,说是霍大公子来了。 阮泽示意阮成钰照看着,提步往外走,却见霍成已到了西捎间儿门外,天边一片赤朱丹彤,他着玄色暗纹圆领袍,眉眼冷肃,气势逼人,才十五岁的少年,就已叫人不敢小觑。 目下他身上带着些风尘仆仆,步履匆忙,能瞧得出是匆匆而来,见了阮泽,他毫不耽搁,揖了揖手,开门见山地指着身后随着他一同而来的一位妇人道:“阮侯爷,这位是苏大夫。” 既然他在此时特地带来这人,那这位苏大夫定然不是等闲人等。阮泽几乎立时便猜到了这妇人便是那位医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苏神医。 阮泽不由侧目稍作打量面前这位苏大夫,年过五十的她因保养合宜瞧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乌发如云梳作坠马髻,面庞姣好白皙,着蜜合色刻丝团花褙子,瞧起来就如哪家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夫人一般,丁点儿不像满腹医理妙手回春的游方大夫。 怨不得宣平侯府的人回回得了信儿扑过去却寻不到人。阮泽只诧异了一瞬,便侧身让开路,“苏大夫快请进,小女就在里面。” . 苏大夫看诊时不喜旁人在场,几人便在外间等候,霍成接了个信儿,踅身出去了。 霍成走到廊庑下,便有一人从屋顶翻身而下,屋顶积着一层雪,到处白皑皑的,也不知他之前藏在哪里,竟无一人发觉。 “将军,人提出来了。”那人声音低哑,似是受过特殊的训练,院子里的丫鬟来来往往经过他们身边,明明声音就在耳畔,竟无一人能听清他说的话。 霍成眺着远处的白雪红砖,目光冷得如同寒冬的天儿,望一眼就让人觉得通体生寒,他微微颔首,那人几个腾挪便又消失不见。 西偏门外停着一匹马,霍成翻身上马,策马朝着城外而去。 城郊有一处别院,记在太子的名下,然而除了成帝和霍成,无人知晓这别院的用处。 毫不起眼的黑漆大门打开,院里站着二十名黑色劲装的武士,这是成帝为太子备下的暗卫,早在三年前霍成之名还未传遍大奕的时候,这二十人便由霍成统领了。 待到太子登基,这二十人便是新帝在暗处最为锋利的匕首,而霍成便是握着这把匕首的人。 “将军。”见过礼后,当先的暗卫领着霍成进了后院的一间房。 这里是一处暗牢,这三年来关过许多贪官污吏和穷凶极恶之徒,如今却关着一老一壮两个人贩子。 见到霍成进来,二人忙不迭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希望他能放过自己。 然而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求错人了。 暗卫们守在外面,饶是他们经受过严苛的训练,听着暗牢里的动静都觉得心底生寒,一个个面面相觑,以眼神询问对方——这两个人贩子难不成是羌戎或者南蛮派来的奸细?竟让将军亲自动手。 霍成刚来的时候,他们还因为他年纪小轻视过他,没多久却被他整治的心服口服,后来在领略了他狠辣冷酷的手段后,更是打心底里对他多了一层敬畏。 暗牢里的嚎哭声从霍成进去后就没间歇过,后来那两人甚至连求饶都发不出声了,霍成这才出来,轻描淡写地用巾帕擦着手,给了暗一一个淡淡的眼神,道:“拖上一个月,杀了。” 他眼里的暴虐之色仍未尽消,暗一只看一眼便飞快垂眸,应了声是。 待霍成走后,他进去看了看那两人,不禁犯难,将军的意思是拖上一个月,那便一天不能少一天不能多,只是,这两人如今这模样还撑得过今晚吗?难道他们还得给这两人请大夫? . 直到回了竹肃斋,霍成心底的暴虐仍未彻底平息,他眼前不时浮现小姑娘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样子,那双蕴满灵气的眼睛紧闭,唇瓣苍白,气息若有若无…… 霍成闭了闭眼,强自压下心中不断肆虐妄图冲破樊笼的猛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