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整整四年,终于在十二岁时入王都。 这个时候的他,终于不像在家中那般沉静懂事,而是带了些许少年意气。 少年有意气,便会相争。 在王都一条满是石板的路上,他第一次杀人。 对面是王都里的大户人家,据说和当朝皇室有点亲戚关系。他如此不管不顾地用稚嫩的手指挑起了王都里错综复杂的线,甚至挑断了一根。 这本是不可思议的,他能够杀掉那个有护卫的人只是因为他十四岁——法师大成。 谁会想到会有这样的天才,常人二十岁法师已然值得称赞。又有谁会想到有这样的愣头青,说杀人就杀人。 当真人的暴怒一击迅疾而至的时候,他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死死地蹙起眉头,仿佛真人的厉喝对他来说过于刺耳。 嗤! 真人的攻击是无数把锋利的小剑,如同箭羽飞落,跟在虞不遮身后的仆人一声不吭就被削成了两半。 林行韬走到他的身边,跟着捂起了耳朵。 他听到府邸前石狮子扭曲的喘息声,听到旗杆在风中的颤抖喊声,听到仆人的血液流淌的细碎响声,听到无数小剑相碰撞的当啷乐曲,听到这个街道转角牵着爷爷的手的小姑娘的嬉笑声。 他听到虞不遮从急促猛烈到平静迟缓的心跳声。 还有天地发出的近乎怜悯的叹息。 最后,他听到虞不遮说:“不过如此。” 于是,所有的小剑全部停留在了半空中,发出滞涩的宛如拿指甲划拉的尖锐声音。 随后,那些小剑全部朝着它们来时的路飞去,刺穿了一个在空中施法的真人。 前临的这一年,王都里下了一场剑雨,死了一个纨绔子弟,一个仆人,一个真人。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某座山某座小道观出来的少年。 林行韬俯下身,看到虞不遮苍白的面颊有一道血缓缓流下。 虞不遮抹去血痕,站起来,成为临朝最年轻的真人。 十二岁成法师,十四岁成真人。 修行之路比他想象中简单太多,他想象中的修道者也过于不堪,于是他的神情带了点厌倦,衬着唇边薄薄的血色,叫他分外冷酷。 以及有点说不清的危险迷人。 转角处的小姑娘显然被他吸引住了。 小姑娘红着脸问:“你在我家门前做什么?你要到我家来玩吗?” 虞不遮左边,是小姑娘的家,牌匾上一个凌字。 牵着女孩的老人带着他进了府,凌家替他挡下了接下来各方的试探。 纨绔的死成了各方势力浑水摸鱼的引子,王都一时动乱。 这一动乱,就乱了四年。 由于杀了不该杀的人,虞不遮不能大摇大摆地行走在王都的街上,令林行韬有些没想到的是,这个年纪的他常会悄悄去青楼喝酒。 关于叛逆的大事就在江上小舟、歌酒相浸、丝竹谐鸣中被草草决定了。 虞不遮展现自己的天赋,助凌家替代姬家,而凌家以虞不遮为国师,为其提供成仙坦途。他这样将计划说出,年轻俊美的脸上带有些微沉淀下来的骄傲,而对面的凌家人呼吸急促,眼中满是野心。 在他十八岁那年,他隐约感觉到天下道门的衰落,他时常望着天边,皱眉不语。这个时候的虞不遮虽然一心成仙,但身边充满了俗世的东西,权力倾轧,美色吸引。 年底,一场令人猝不及防的反叛开始了。 凌家的军队并不特别厉害,临朝的兵马也没那么弱小,一切都是因为飞在空中的少年。 十八岁天师。 手掌轻合,便有人仰马翻,一片又一片。 [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便已是天师了。]林行韬还记得虞不遮对他说的这句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虞不遮的前半生比林行韬的来得璀璨耀眼。 他合该骄傲,于是他闯入正清门,问正清门第八代掌门:“正清门可知如何成仙?” [“我原以为正清门第八代掌门会知成仙之秘,结果那人说宁死也不告诉我。”] 由于一直有传言正清门是当今世上唯一知晓成仙之秘的宗门,而且正清祖师就是一名仙人,所以在事与愿违的时候,虞不遮第一次出奇地愤怒了。 他杀了大半个正清门,想要逼出正清祖师。 [“我灭了大半正清门,这才确认那位地仙祖师已不在。”] 十八岁之前,他其实杀得很少,十八岁之后,他要杀人,人挡杀人,杀到无人可挡。 杀得鲜血满地之时,他突然一怔。 因为他发现两张深深刻在他记忆里的脸孔,那在他出生之时他以为是仙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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