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音进了屋子。走入内室,便看到秦景阳躺在床上,睁着两只眼睛,瞪着帐顶出神。听见脚步声,他这才垂下眼帘,淡淡道:“算算时候,你们也该回来了。” “冷静下来了?”楚清音一挑眉,将餐盘放到旁边,扶着他坐起身来,“堂堂镇北王,自己气儿不顺就拿无辜人士出气,您可真是出息啊。要是一般的孕妇也就罢了,咱们两个好歹是轮流带孩子,白天就不够你纾解心情的吗?” “我不是孕妇!”秦景阳听见那两个字,顿时黑了脸。 “请认清事实。”楚清音指了指他的肚子。 “……” “不过,我也确实认为咱们得好好解决一下你的心理问题。”楚清音在床边坐下,“昨晚你抱着肚子在床上睁着眼睛过了一宿,也真亏得白天骑在马上的时候没睡过去。究竟怎么了?”她直视着男人的双眼,“自从咱们俩成婚的这一天起,你就早该想到有朝一日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觉得你就算最开始在情感上不能接受,慢慢地也会被理智说服。反正又不是让你用自己的身体去怀孕生产,把灵魂和身体分开看不就得了。” 秦景阳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低声道,似乎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在这件事上钻牛角尖。”楚清音用温和的口吻打断了他的话。“所以我在问,究竟怎么了。既然不是这件事,你又还在担忧着什么?尽管这个孩子的到来快得有些出乎你我的预料,但是咱们两个欣喜并期盼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在困扰着你?” 楚清音的态度并不咄咄逼人,但是很显然,如果无法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她是不会停止追问的。秦景阳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在长久的沉默过后,他终于开了口。 “我不知道……这孩子托生在你我膝下,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他慢慢说道,“昨夜躺在床上,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这一点,随后思绪便像是刹不住了一般,怎么都停不下来。我自己都前途未卜,将你拖进来算是情非得已,但是倘若将来当真不得善终,还要祸及子嗣,那么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让他出生在这世上。” “……景阳,你这是孕期忧郁症啊。”听到男人的回答,楚清音张口结舌了半晌,方才说道。 “你觉得我在说笑么?”秦景阳怒道。 “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楚清音赶紧摇头,“只是……怎么说呢,觉得你不该是会纠结于这些事情的类型,所以听见你这么说我还真是挺惊讶的,有种看到了平日里坚不可摧的人,突然露出了脆弱一面的感觉。” “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就不应该产生这种想法了?”秦景阳反驳。 “其实我觉得,以你的性格,等到明天换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后,就该恨不得将今晚的对话从记忆中删除了。”楚清音笑着叹了口气,“这样的示弱,还真是难得一见。” “你知道吗?”她拉过秦景阳的手,掌心朝上地摊开,“其实重生到这个世界之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什么真实感。完全不同的社会,完全不同的身份,完全不同的经历,我还要同时扮演两个性格举止迥异的人,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演员,偏生还无法等到落幕的那一刻,只能在白天与黑夜之间,周而复始地在两个戏台之间奔波。” “之后,我们达成了同一阵线,对彼此的了解也进一步加深了。”她弯下秦景阳的一根手指,“拜你所赐,我总算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变得真实起来,并且在‘不被人发现破绽地度过每一天’之外,又多了新的生活目标。之后又摆脱了楚家,随着你前往漠北,”她再次弯下一根手指,“大家都很友好,不必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在京城时刻紧绷的精神也可以放松下来了。但是你也明白,那个时候我依旧抱有在一年期满后离去的想法。” “你应该是一直想问的,如果我真的铁了心要离开,那么之后又能去哪里呢?老实说,我也从来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肯定的是你不会让我离开你的势力范围之内,也就是说,我为自己争取到的自由,也还是有限度的,并不受我自己所控制。在改变想法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将来会飘到哪里,落在何处,一切都要由风来做决定,听天由命。” “但是和你成婚之后,我这只风筝就有了线了。”她又弯下一根手指,“现在又有了孩子,”第四根手指也被弯了下去,“风筝可以回到地上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