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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思虑那么多。

    大年三十,到京城的第一天就触了霉头,顾琢斋垂头丧气地从钱袋掏出几个铜板扔给小乞丐,无精打采地回了旅店。

    他回到房间不一会儿,店老板便过来殷勤地问他晚间要不要和大家伙一起吃个团年饭。

    顾琢斋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但也不是个喜欢扫兴的人。他不愿拂了店老板一片好心,就答应了下来。

    及至傍晚,街上冷清得不见一个人影,店老板估摸着大年夜应该不会再有生意,便关了店门拉着几个商人烤火聊天。

    顾琢斋性格沉默,又不懂经商做生意,是以在一群侃侃而谈的商客中总显得格格不入。

    酒足饭饱,大家聚在客厅里守岁,商人们闲得无聊,便摆了张桌子开赌局消磨时光。吆来喝去之声不绝于耳,顾琢斋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氛围,后来他找了个不起眼的时机,悄悄溜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房门,喧闹的喊声顿时消弱,顾琢斋如释重负地松口气,脱下沾染了酒气的外裳,重新换了件干净衣裳,坐到桌前燃起一根香,然后开始提笔用功。

    顾家出事之前,每年提前一月就要开始筹备过年的各项事务。他记得一近年关,家里的访客络绎不绝,他娘每天除开要忙着处理家里大大小小的琐事,还要周到有礼地陪来拜年的亲戚朋友。

    他父亲对他的功课要求极其严厉,也只有过年的几天才会容许他放下书本玩个痛快。

    出事后的第一个新年,顾家愁云惨淡、门可罗雀,顾琢斋那时小,不懂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也知道家里已经今时已经不同往日。

    他爹为了减罪四处奔走求人,流水一样的从家里往外拿银子,可是顾家的事牵扯甚广,别人避之不及,更遑论帮他从中求情疏通。

    他父亲清正不阿,对钻营结党这种事向来不屑,一年多下来他郁结于心,一次偶感风寒,最后竟到了一病不起的地步。

    饶是这时,他也没有放松顾琢斋的功课。

    “勤勉克己,慎行少言。”

    这是他爹临去世前留给他的话。顾琢斋将这八个字牢牢记在心里,每当有懈怠之意时,便翻出来警醒自己。

    习完一幅字,他心境渐定,便开始着笔练画。外间时不时爆发出响亮粗犷的笑声,房内香烟袅袅,顾琢斋充耳不闻,一门心思都在画上。

    两柱香燃尽,顾琢斋洗漱完后拿了本书上床,打算等守完岁就睡觉。

    许是晚上喝了两杯酒的缘故,他窝在被子里看了会儿书,眼皮子就上下打起架来。困意上涌,他干脆把书一合,打算眯一会儿。

    他朦胧闭眼,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到灯影晃了晃,他以为是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房中,就皱着眉头侧身翻到了床塌里侧。

    一股熟悉的幽香袅袅飘进鼻尖,顾琢斋闭着眼迟钝地反应了一下,立时惊坐起身。

    恰在此时,一阵凛冽的风哗啦一下吹开了窗户,蜡烛微弱的烛火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照得室内明暗不定,晃花了顾琢斋的眼。

    四是有一抹青绿的衣角从房门口一闪而过,顾琢斋急忙掀被追出去,朗月高悬,银光泄地,院子里寂静空澄,没有半个人影。

    “是她,肯定是她!”顾琢斋激动不已地想着,慌忙跑向前头的大厅。

    商客门聚在厅里赌钱,店老板见他一脸异色地从后院赶过来,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连忙将他扯到一边,免得引起别人注意。

    顾琢斋急着找人,不等店老板开口就抢先问道:“店家,刚刚是不是有个姑娘来过?”

    “姑娘?”店老板惊讶地睁大眼睛,不知他在说什么胡话,“什……什么姑娘?刚刚没人来过!”

    “没人来过?”顾琢斋不可思议地又确认。

    店老板重重点了几下头。

    难道刚刚是我眼花了?顾琢斋惊疑地皱起眉头,又马上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跑出了旅馆。

    他绝不可能认错明若柳身上的味道。

    人人在家守岁,街道空无一人,他沿着长街发足奔跑,一颗心在浓重的夜色里砰砰跳得响亮。

    他漫无目的地乱找,全然没注意有一只不起眼的雀儿在屋檐上一飞一停地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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