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到底是他的画出了问题,别人在暗他在明,他要是再将其余人等拖下水,以后说不定真的再也无法在画院立足。 平白无辜遭人算计,顾琢斋涵养再好,此时心里也是又愤怒又委屈。停职罚俸他都可以认栽,让他顺不过起气的,是错过了下月选拔的机会。 “我自问平常已经很小心了,为什么还有人这样煞费苦心地给我下绊子?”他抱怨地说。 汪石听到他这意气之言,摇头笑而不语:顾琢斋还是太年轻,不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你画得太好,他们害怕。”汪石一针见血地向他说明原因,轻蔑地提了下嘴角,又道:“而且他那个废物学生丁绍钧这次要再升不了供奉,只怕会沦为画院的一个笑话。” 顾琢斋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何陈副使突然向他发难。 他试探问道:“因为每次一科只有一个拔擢升等的名额,他怕我会把他挤下去?” 汪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画院一年考选两次,每次从各科中选取一人升品。延珣成为院长之前,画院的选考几乎已经成为了院中某些人敛财的一种手段,有些不愿同流合污的画师,甚至会在待诏一职上耗费近十年的青春。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画院有段时间青黄不接,做主笔者碌碌无为,而真正有才华的人明珠蒙尘,只能被逼离开画院另谋生路。 延珣对此不正之风深恶痛绝,是以一成为院长就规定每次公布成绩时也要将画示众,避免有人暗箱操纵。 丁绍钧是朝中一名重臣的侄子,托了几道关系拜入陈副使门下,又上下打点了不少银钱将他送进了画院。 画好不好,全凭心断,就算延珣有这样的规定,也仍然有可操控的余地,只是说不能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用钱买资格。 丁绍钧就偏生是差到让人连睁只眼闭只眼都不行的地步。 以前每年都是由延珣亲自出题,延珣离院,院长还未决出,今年的试题便是由三位副使一同商议决定。 自己的老师是出题人,花鸟科里的同僚没有一个特别出挑的,天时地利人和,丁绍钧本以为这次十拿九稳,没成想半路杀出了一个顾琢斋。 现在画院里的风向一天变三变,要是这一次陈副使不能被提拔成院长,丁绍钧以后更难升成供奉。他用这手段暗害顾琢斋,一是为了自己铺路,二是得了陈副使的授意,想要杀一杀顾琢斋的锐气。 “卑鄙!”顾琢斋气愤不已地骂道。 第88章 “比这更卑鄙龌龊的事儿你还没见识过呢!”汪石轻描淡写地一笑,语气悠然。 顾琢斋一愣,心底一下蹿出了股彻骨的凉意。 比栽赃陷害还要卑鄙龌龊的事儿,那得有多么不堪? “怎么,吓着你了?”汪石好笑地看向他,似是在嘲笑他的胆小。 顾琢斋眼神一黯,摇了摇头。 他纠结了一会儿,沮丧说道:“我只是觉得,这儿……好像和我原来想的不大一样。” “你原来以为画院是个什么地方?”汪石眸中精光一闪,追问道。 顾琢斋欲言又止,觉得自己真心想说的话实在太不中听,便只是含糊答道:“我也想不清楚。” “你以为画院不比其余各部为名利二字血雨腥风,这院里的人靠才华争先后,各个品行高洁,不入俗流,结果发现拜高踩低,跟红顶白,明枪暗箭,这里一样也不少。” 汪石爽朗一笑,直接了当地说出顾琢斋心中所想。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顾琢斋,问道:“这儿不是你想的那个世外桃源,你失望了,是不是?” 汪石的神情莫名有种嘲弄之意,顾琢斋觉得自己只要一点头他就会马上大笑出声,可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没什么可笑的。 一个东西面目全非,错的是毁掉他的人,而不该是对这个残破品痛惋的人。就算画院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也不觉得自己那样想是错。 所以他不懂为什么汪石看他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浅薄无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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