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皇上无意再与太子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子去,佝偻着背,一步步慢吞吞朝内殿走去。 太子冲着皇上的背影抱拳弯腰“儿臣告辞。” 高林二位承徽十分识趣,且也瞧得明白太子对太子妃的真心。所以,当皇后问她们是去是留的意向的时候,二人都选择了出宫去。 出宫去,改名换姓,重头来过日子。而东宫里的二位承徽,则是“死”了。 皇后道“你们好歹伺候了本宫和太子近二十年,总归情分不一样。当初是本宫让你们去东宫的,如今又放你们走,实乃也是对不住你们。本宫能做的,也就是赏你们一些薄田和宅地。这里是一些银两,还有地契田契,你们拿了,回家乡去好好过日子吧。只是,有些不该说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说的好。” 高林二位立即给皇后磕头“奴婢明白,奴婢叩谢皇后娘娘恩典。” 转眼过了年,开了春后,皇上身子不但没能好转,反而还更严重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总会说一些糊涂话。偶尔皇后凑近了去听,倒也能听得出他在说什么。 “曹公公,你听得出来皇上在说什么了吗?”皇后问曹直正。 曹直正虽然上了年纪,也有些老眼昏花耳朵失聪了,但伺候在皇上身边多年了,多少对皇上有所了解。皇上迷糊间的呓语,他也听得懂。 虽然听得懂,但不敢说。所以,曹直正只能道“回娘娘的话,老奴没听清楚。” 皇后沉默。 皇后坐在床沿,垂目看着躺在炕上的这个早已病得没了人形的男人。她知道他是重情义的好男人,可正是因为重情义,才会是非不分。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他的这份重情义,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皇后正失神沉默,皇上忽然从梦中惊醒,猛地弹坐了起来。 皇后问“皇上怎么了?” 皇上一头汗,虚得脸色苍白。回了神,见是皇后,他冲皇后虚弱一笑,却摇摇头“没事,朕只是……只是做了噩梦而已,无碍。” 皇后素来是有话直说的,但听皇上说是做了噩梦,也就直问了道“可是梦到了郭氏?” 皇上瞥了皇后一眼,却有些心虚。皇后方才已经思量好了,太医说皇上身子怕是好不了了,日后日日缠绵病榻,也不一定能多活几年。 既然他一直惦念郭氏,倒不如她退一步松个口,让他再与郭氏见一面。所以,皇后道“既然皇上这么想念郭氏,不如下个旨意,命郭氏回京一趟探望探望皇上吧。” 皇上难以置信,望着皇后,一时忘记了说话。皇后越是这样,他便越是自责,越觉得亏欠皇后。 可自从郭氏流放离京后,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来,他半夜梦回,总能梦到郭氏。他看不清她的脸,甚至看不清她的身影,但却听得到她在喊自己,在哭着求自己。他再恨她,可毕竟也有二十年的感情在啊……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皇上痛苦万分。 皇后却反过来劝他:“皇上也不必这般自责了,臣妾所言,乃是发自肺腑。皇上若想见她一面,让她回京让皇上见一面便是。见完皇上后,她再回去。” 皇上很想说一句“朕并不想见她,朕心里只有皇后”,可他忽然发现,这句话卡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口来。待他意识到再一次伤了皇后后,他也知道,撒谎骗皇后,也是没用了。 索性,就再厚一回脸皮,无耻一回吧。左右,他也对不起皇后多次了。 “好,就依皇后,让她回京一趟,之后……” “之后必然还是要送回去的。”皇后态度坚决。 其实倒不是皇后真的仁慈大度,见皇上没多少时间活头了、可怜他,皇后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私心在。皇后倒想让皇上看看,没了富贵日子滋润的郭氏,经历风霜雨露摧残的郭氏,早变得形同老妪的郭氏……他是不是还喜欢,还那么念念不忘? 如果那郭氏变成了市井妇人的模样后,他还喜欢,那她倒是敬重他和郭氏间的那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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