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心底到底难受,祁垣本是肆笔成章之才,本朝故老旧臣皆所不及,如今竟到了如此田地,连国子监的普通四书题都要找人代笔。 “徐子敬竟然会为你拟题代笔。”杨太傅想到这,强压下心头愁绪,对祁垣道,“子敬为人端谨淳厚,倒是可交之人。” 祁垣看这老太傅神情悲痛,隐隐也有些难过,低声应了一声:“徐公子对学生很是照顾。” 杨太傅点点头,又幽幽叹气,对俩人道:“本来老夫为你二人各取了表字。”说完起身,踱步去了南窗下的书桌。 书桌上用镇纸压着两张宣纸,杨太傅取出上面一张,略一犹豫,转身先看了眼方成和。 方成和早探头瞥见上面的俩字了,目露欣喜。祁垣心里也有些激动,他一直羡慕别人都有字,甚至想过实在不行就自己取一个,但自己不通文墨,怕是取不好。 杨太傅当年也是状元之才,给他的字肯定很好听。 他跟方成和对视一眼,俩人美滋滋地等着。 杨太傅却没直接给他们,只转头瞥了他俩一眼,想了想问:“说起来端午将近,方成和,你们会稽有位曹娥,你可知道?” 方成和忙躬身回答:“曹娥救父,乃是至孝,学生自幼便听着她的故事长大。” 曹娥是东汉上虞人,幼年丧母,与做祭师的父亲相依为命。汉安二年五月五日,曹父照例于江上唱歌迎神,却惨遭不测,不得尸骸。曹娥当年十四岁,于江边哭守了十七天,最后毅然跳江寻父,最后抱着父亲的尸首浮出江面,曹娥亦死。 此事轰动一时,上虞县令让弟子邯郸淳为其写碑。邯郸淳虽只十三岁,亦是少年奇才,那篇诔文写的不同凡响,以至于文人骚客慕名而去,书法名家相继将其重写,这其中包括了便有王羲之等人。 方成和知道老师提起曹娥之事定有其他用意,若是只谈曹娥之孝,或邯郸淳之才,不会此时特意提起。他暗暗思索,没想明白,再看老太傅,果然后者正斜眼瞟他,似乎在看他能不能猜出来。 方成和哭笑不得,干脆认输:“学生愚钝,往老太师明示。” 杨太傅捋着胡子,轻哼一声,这才道:“曹娥碑后,有‘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八字,你可知道?” 方成和点头:“笑读曹娥碑,沉吟黄绢语。这八字字谜,的确玄妙。” 杨太傅冷哼一声:“又来卖弄,你只说是否知道便罢了。怎这么多话?” 方成和一噎,无奈地摇头笑笑。 “当年魏武帝带军路过曹娥碑下,见这八字,问杨修可知其意,杨修答解,魏武帝苦思不得,行军三十里后才恍然大悟。”杨太傅说到这,神色微微凝重,看向方成和,“为师知道你素有天资,又才高自负,但自古因才见祸者不知凡几,如今朝中局势诡谲,你尚未中举便如此狂傲,就不怕为以后埋下祸根?” 方成和忙道:“学生不敢!” 杨太傅冷笑:“你有何不敢?这花石纲遗石和七星砚你都敢截,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 这俩样都是蔡贤心爱之物,方成和竟然能让阮鸿去截来,这可不仅仅是会得罪蔡贤了,若是做不好,或许还会得罪阮阁老——这位阁老左右逢源,能到今日的位置,也没少跟蔡公公打情送礼。 更何况便是他俩此时不注意方成和,日后方成和入朝为官,这等做派也容易招惹仇敌。 方成和知道老师是为自己考虑,忙低头受教。 只有祁垣一头雾水,看他俩聊天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只觉的云里雾里的。然而方成和挨训,他也不敢做别的,干脆一样乖乖站好,低头做出一副惭愧的样子来。 杨太傅没再说别的,只把写字的那张纸递给了方成和,“万望你以古为鉴,勿要自得自满。” 祁垣偷眼瞧见上面写着“谨之”二字,心里默默念了一通,心想方大哥这字倒是跟阮鸿的挺搭,谨之慎之,都是谨慎之意。 方成和显然十分喜欢,郑重下拜。 杨太傅受了他这一礼,这才看向祁垣:“祁垣,老夫原本为你取了一字,如今看来却是不合适了。待我再为你另取一个。” 他说完低头沉思,踱步到书案前。方成和忙打眼色,示意祁垣过去磨墨。 祁垣赶紧去一旁伺候了,方成和又端了茶过来。不稍片刻,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