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晚灯初上,各家飘着饭菜香,是一天里人间烟火味最浓的时候。 他却站在别人的院墙外,说:“爷爷,我能看猫么?” * 丁老头出神了好一会儿,又捋着相册翘起的边缘说:“小添那个性格你知道的,让他主动开口要点什么很难的,从小就这样。” “他跟我说想看猫,那就是他实在没地方可去了。” 正午的阳光理应耀目刺眼,但落到这间院子里,就只有天井下那几米见方,余下皆是灰暗。 这是梧桐外最不起眼的角落,是现在的江添唯一愿意亲近的地方,也是曾经某段漫长时光里唯一会留他的地方。 盛望忽然觉得很难过。 这是他第一次完全因为另一个人经历的事,陷入一种近乎于孤独的情绪里。 照片中的人停留在那个时光瞬间,对照片外的一切无知无觉。盛望却看着他沉默良久,开口道:“江阿姨人挺好,很温柔,我以为……” “你见过小江啊?”丁老头问。 盛望哑然许久,说:“江阿姨跟我爸爸在一起,其实我跟江添不单单是同学,我们两家现在住在一起。” “噢噢噢。”丁老头恍然大悟,又咕哝说:“我说呢,小添不太会带外人来这里。怪不得,怪不得。那你们两个算兄弟了?” 有一瞬间,盛望觉得“兄弟”这个词听来有点别扭。很奇怪,明明之前连他自己都跟江添说过,曾经想要一个兄弟。 但也确实找不到别的形容了。 他迟疑两秒,点头说:“算是吧。”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反正挺亲的。” 丁老头笑起来。他平时虎着脸的模样鹰眉隼目,带着七分凶相,但只要一笑,慈蔼的底子便露了出来,甚至有点老顽童的意思。 他说:“你跟小添谁大?” “他吧,我12月的生日。”盛望说。 “哦,他年头。”丁老头说:“那你得叫他哥哥啊,我怎么没听你叫过?” 盛望:“……” 老头拉下脸假装不高兴。 盛望哄道:“下回,下回肯定记得叫。” 丁老头:“你们这些小孩就喜欢骗人。” 盛望:“……” 老爷子逗了两句,又落进回忆里。他想了想说:“小江能换个人家挺好的,那丫头也算我看着长大的,上学特用功,很要强的。二十来岁的时候风风火火,后来大了反而沉下来了,好像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也是家里事给耗的。” “她爸爸以前好赌,欠了不少债。她妈妈当老师的,哪还得起那么多,都是后来小江搞生意,慢慢把窟窿填上的。后来她妈妈脑子这边有病,身体也不好,治病要花钱啊,小孩也要花钱养,她哪能停下来呢?” “她对小添愧疚心挺重的,有两次来接小孩,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哭的啊。”丁老头啧啧两声说,“二十来年我都没见她那么哭过。那时候她其实发展得比季寰宇好,但季寰宇这人呢,心思重,好面子。” 他戳着相册里跟江添肖似的男孩说:“他小时候其实也苦,没爹没妈的。后来……后来跟着几个小孩被人拾回去,放在一个院子里养着。” “孤儿院?”盛望问。 “没那么正规。”丁老头摇了摇头,“就像拾个小猫小狗一样,看他们可怜,给口饭吃,照看着。他那名字都是那时候取的,跟拾他的人姓。好几年之后因为不正规嘛,就被取缔了,小孩也就都散了,只有季寰宇还留在这一带。”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