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平却是大喜,他从这少年的话里,将少年的身份理了出来,“可是孟家六爷?我表兄姓邬,行三,在下陶平。” 好家伙,这还攀上关系了!崔稚和段万全相互对了个糟心的眼神。 那孟六叫做孟中亭,崔稚和段万全也是知道的,正好就是益都县的案首,本次府试案首呼声最高的候选人。 孟中亭出身青州大族孟氏,孟氏也是诗书传世的世家大族,前后出过八位进士,但和邬氏不同的是,孟氏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 当家人长房长子任大理寺少卿,致仕的二房老太爷曾与当今皇上在未继位之前,有过相当多的交集,皇上登极之后,二房老太爷平步青云,官至礼部尚书。只可惜他身有顽疾,力不从心,未及入阁便致仕回了青州老家颐养天年。 二老太爷致仕,长房长子孟家大老爷便直接提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大理寺卿今岁已经上书乞骸骨,想来长房大老爷距离九卿,只有一步之遥了。 孟中亭出自长房小二房,父亲目前是泰州知州,和现今山东巡按御史张盼波是同科进士。两人会试之前结识。张盼波家中贫寒,多亏孟中亭父亲孟月和支助,两人结为好友,又同年中了进士。 张盼波高中二甲,孟月和虽是三甲,但考了许多年,也算满足了。两人离京前结拜为义兄义弟,孟中亭和亲兄自然皆拜张盼波为义父,两家正是地地道道的通家之好。 前些日,张盼波偶感风寒,回济南养病,孟中亭前往济南探望。十日之前张盼波还抱恙,区区十天,怎么会突然要往青州来巡查呢? 崔稚和段万全哪里知道这些,更想不到这么不巧,在此撞上了巡按的干儿子。 但是戏唱了一半,不能垮了台。 崔稚示意段万全稳住,见孟中亭和陶平相互认了身份,陶平问及孟中亭关于张盼波巡查青州一事,孟中亭道:“义父近日在济南休养,怎会特特往青州跑一趟?便是要来,我估摸着也要下半年了。” 孟中亭认真推测,陶平听得心下一松。 巡按要来青州都要下半年了,便是听说自家姐夫的事,眼下几个月的工夫,也足够姐夫把事情打点好了。况且他现在结识了孟家六爷,也算是能替自家姐夫在巡按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到时候事发了,还能不放宽一二? 崔稚眼见着陶平大松口气,便觉不妙,立时开口道:“十日前按台在济南,不代表十日后就不会来青州啊?”她说着,见孟中亭和陶平都不太当回事,笑道:“按台不是最雷厉风行、大公无私的吗?他既然晓得了那什么典史的腌臜事,怎么会留到下半年?肯定急着为民除害啊!” 她说到这一顿,看向孟中亭,“难道你义父,会任由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不成?” 这可把孟中亭说得愣了。 他本是想说,张盼波突然来青州这事不太可能,但被眼前这个黑脸小子这么一扯,扯到了义父的官风上头,他哪里还敢随意反驳? 陶平也感觉到了紧张,看向了孟中亭,孟中亭可不敢犹豫,立时道:“义父自然为民着想!” “那不就结了?”崔稚笑起来。 段万全也道:“在下是在驿站听到的这话,想来不会错。”他说着,看到陶平眼里有哀求孟中亭之意,非常机智地补了一句,“就算这事按台不甚清楚,但现下孟六爷知晓了,想来也会尽快告知按台。毕竟按台是咱们的青天,必然不会坐看奸佞横行。” 这话说得,崔稚简直要鼓掌了。 陶平一嘴要同孟中亭攀一攀关系的话,这下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孟中亭当然不晓得那个有问题的典史,和陶平是什么关系,他见三人都往他脸上看来,连道:“正是。” 那一副装老成的小孩样,在崔稚眼里莫名有些萌。 瞧瞧,还是人家富贵子弟吃得好,像魏铭便只顾得上长个子,婴儿肥什么的,早就瘦没有了。 她思绪这么一飞的空档,陶平已经沉不住气,满脸苦意地看着孟中亭,编了个说辞先闪了,急匆匆跑出了十香楼。 崔稚和段万全互看一眼,他们俩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两人也不管那孟家六爷,客气地朝孟中亭点了个头,坐下继续喝茶听堂里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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