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兔崽子,我说那天见你,怎么一身酒气,还撒谎说是被人泼的酒。”李容津说,“当年阿古达木的一口酒,都只抿一口,现在我看你是要对着酒坛喝。” “酒坛多没意思,”被这么戳穿,李齐慎也懒得再装,笑吟吟的,“不如直接找个酒缸。” “去!”李容津瞪了他一眼,旋即笑起来,打马往前几步,声音沉下来,“冷也没辙,熬着吧,往年都是这时候不安分,若是不巡,真会出大事。” 李齐慎纵马跟上:“突厥?” “突厥早没了,现在这群强盗可不是突厥人,最多沾亲带故,借个名头罢了。不过就这么叫吧。”李容津提着枪,缓缓前行,“你来这儿也快两年了,看见草场变化了吧?” 李齐慎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夏时草最茂盛,春秋尚可,冬天就枯了,且多风雪。” “对,就是这个。这帮人不像城里的汉人有地耕种,也不像牧民那样划草场而居,养的牛羊赶到哪儿吃到哪儿。前三季能这么凑合过,到冬天就完了,能吃的牛羊杀干净,”李容津叹了口气,“再熬不过去,就明抢了。” “我记得城外特地放了多余的谷物,留给他们的?” “好歹是人命,有余粮,给些也无妨,就当换个安静。”李容津说,“不过今年收成不好,留的不多,我总得紧着自家人。若是这帮人安分,倒也无妨,若是不安分……” 他没接着说,李齐慎却懂,信手挽了个枪花,带起猎猎的风声,枪尖破开风雪,刃光寒凉。 “收心。”李容津说,“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心性太凶,少年时倒不要紧,等到了我这年纪,有你好受的。” “那等我到叔父这年纪再说。”李齐慎笑着接话。 李容津看他一眼,也笑了一下,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李齐慎赶紧跟上。 叔侄俩沉默地走了一段,眼看快要到巡城的边界,是该回去的时候,忽然一阵大风,冰冷刺骨,吹到脸上像是刀割,细细的雪粒擦过去,李齐慎怀疑自己脸上被擦出了血,不由摸了一把。 这当然是幻觉,他只摸到满手冰凉,刚放下手,恰好发现李容津停了脚步:“叔父?” “别说话。”李容津警觉地侧耳,“听。” 李齐慎微微一怔,学着他的样子,从风里听声音。 草场开阔,风声格外响,呜呜咽咽,像是哀哭。李齐慎听了一会儿,在风声里听见混杂的声音,悠远苍凉,彼此之间似乎应和。 他一勒马:“狼?” “对,是狼。” 李容津刚说完,李齐慎来不及惊诧,远处隐约浮出狼的身形。不算多,但隔着风雪,一眼看也有六七只。 草原上有狼这事儿李齐慎早就知道,但从未正面碰上过,且还是一来一小群。狼这玩意在草原上所向披靡,牧民都得养成群的大狗来对付,战马能驮着人冲锋,骨子里却依旧怕狼,不住地喷着响鼻,前蹄焦躁地在地上敲击。 李齐慎倒没慌,迅速定下心神。马鞍边上栓了弓和箭筒,里边就十二支箭,身上还有随身的短刀,他估了估,不一定有胜算:“是遇上狼群了吗?” “不算,正儿八经的狼群得有几十只。”李容津丝毫不慌,自上往下顺了一把马鬃,“这倒是巧,遇见狼王出来打猎。” “狼王?” “你看。”李容津抬起下颌示意,“打头那个,左耳朵缺了一块。” 李齐慎顺着看过去,果真看到李容津所说的那只狼。这狼在最前面,安静地立着,身形矫健,肩膀比跟在后边的狼都高一截。确实一看就是头狼的料子,但左耳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野兽咬的。 “怎么,叔父和它认识?”李齐慎看向李容津,“不如和它说说,就当没看见我们,各自过去?” “不用说,遇上它也不是一回两回。它又不傻,不会扑过来。”李容津勒着缰绳,并不掉转马头,控着战马缓缓后退,“不算认识,有段缘分,这狼小时候被它阿耶赶出去,没吃没喝,跑到阿古达木家里叼羊羔,差点被打死。我看它可怜,拦了阿古达木,之后它就没来过了。” “赶出去?” “你不知道?这是狼群的规矩。它阿耶是头狼,自己生的崽子,雌的留在群里,雄的一律赶出去,免得将来和自己抢。” “原来如此。”李齐慎学着李容津的样子,同样让马后退,“我倒真不知道。” 他们不转身,那边的狼群不转身,也不前进,任由叔侄两人缓缓拉开距离。 “后来我又意外见着一回,好像是它遇上了狼群,被它阿耶咬得半死不活,耳朵就是那时候咬残的。我觉得也是缘分,让军医给它包扎,灌了一帖草药。” “叔父心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