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舅回过味,也连道该死,又怪怼施进:“妹妹有了身子,妹夫怎瞒着不说?” 施进叫冤,道:“娘子诊出脉,家中隔日便使钱捎了口信与岳父岳母,如何没有说。” 陈二舅咕叽道:“你家那糊涂颠倒岳父母,不曾在我跟前提过半点。”嘟囔着抱怨几句,放慢脚步与施进并肩走到一块,摸摸乱蓬蓬如秋后枯草似的胡须,大发感叹,语重心长道,“大郎!妹夫!内兄啊……你妻有孕你眉头带喜,遮莫有甚好喜?都是前世欠下的债,今生踩着你后脚跟来讨要的。累得腰弯背驼胡须一丈长,还要扮作牛马驮着孙儿逗趣,苦也!” 施进是个疼惜儿女的,浑不能领会陈二舅的感慨,反笑倒:“现世债主来勒银,我几棍就打得他们出去;前世债主做我儿女,我只嫌少不嫌多。” 陈二舅大摇其头:“妹夫不到地步,没有悟透天机啊。” 阿萁插嘴笑问:“二舅舅悟到了什么天机?” 陈二舅念道:“人道多子是福气,我道通通是狗屁。几世同堂有何幸,天天争得眼乌青。别看老婆是娇花,几年就变母夜叉。” 阿萁呆了呆,明知不妥,忍不住想笑,直憋得满脸通红,眼角沁泪。阿豆坐箩筐里撩着手问:“二舅舅,母夜叉生得什么模样?” 陈二舅苦着脸道:“前头还天晴,后头就下雨;先才笑欣欣,转眼哭啼啼;睡前还气平,醒后却骂鸡……” 陈氏委实忍无可忍,伸手轻推了陈二舅一把:“阿兄,你是吃得醉了?胡话连篇。”又问道,“你可是和二嫂嫂吵了架?” 陈二舅梗着脖颈怒道:“哪个与她吵?哪个敢与她吵?她是阎罗王的亲妹妹,罗刹国的罗叉娑,只差没把我掏去活吃了。” 施进大笑:“可见二舅兄真个与二嫂嫂吵了嘴。” 阿萁跟着拿手指冲着陈二舅刮了下脸:“定是二舅舅与二舅妈吵了嘴。” 陈氏无奈,道:“阿兄,你与嫂嫂有儿有女半辈的夫妻,还争个什么长短高低的?” 陈二舅大呼冤枉,道:“哪个与她争,我堂堂男子汉,拳上立人,胳膊走马,谁个会与她一妇人吵嘴斗气,实是我做小伏低受了一肚子的鸟气。” 施进见他气得不轻,劝道:“二舅兄,你我男儿家,在外走得四方,她们女人家,屋里屋外盘桓,纵有一二气话不对,不放心上便是。” 陈二舅睁圆眼,想争辩几句,又悻悻地摆了摆手:“唉!你们不知底里,三言两语只说不清楚,若我细说了,又做了婆婆嘴,越发讨人嫌。” 陈氏道:“你我同胞兄妹,哪个会嫌你?” 阿萁也笑:“二舅舅,我也不嫌你。” 阿豆八哥学舌:“二舅舅,豆娘也不嫌你。” 施进左看右看,道:“我?你我亲厚,我再不会二话的。” 陈二舅这才叹气,道:“大家骨肉亲戚,胳膊折了也断在袖里,家里那些个狗屁倒灶的事,说了也不怕你们笑话。” 陈氏忧心忡忡:“二阿兄,家中可是不大和睦?” 陈二舅笑起来:“三妹妹,你大许也该知晓,你二嫂嫂与你大嫂嫂不大对付,你大阿兄是个精似鬼的,我蠢钝是被鬼推的磨。大家一屋檐下过活,一道门中避风,免不了口齿相撞,一衣一饭都能气得肝儿颤,只不过碍着家中老父老母的脸,有气也吞了,隔夜翻月的,倒也化在肚中,忘了它去。” “如今却是再不比先前光景,你侄儿侄女一长串,小的将进学,大的的少不了也要操办起终身大事,件件数来,样样算去,两手两脚都安派不过来。” 陈二舅顿了顿,看了眼施进与陈氏,道:“三妹妹与妹夫夫妻调和,家中再不济米缸也剩得底粮,大姊姊家中……真个是独根梁支着屋檐,禁不得风,捱不过雨,偷一日懒喘口气,明日灶头就要断炊。阿娘看不过去,私下也接济一些。” 陈氏面有羞惭,大姊姊家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