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围裙擦着手出来问道:“萁娘还没回?死丫头皮肉痒,等她来我拿竹条子抽她。” 阿叶轻声道:“二妹以往从来不会晚归,定有什么事给绊住了。” 施老娘想想确实如此,扬声喊道:“大郎,大郎,你去村中找找萁娘……” 施进在里间应了一声,直接从后院绕了出去,陈氏自认二女儿懂事,孕中本就多思,又在外听几耳朵年底多乞儿多拐子,自己倒先怕将起来。 施老娘还絮叨着要打阿萁,道:“吃得痛方长得记性……” 阿豆让阿叶弯腰,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大姊,你别怕,我把家里的竹条藏了起来,待会二姊回来,嬢嬢就算想打二姊,都寻不到竹条。她要是用自家的巴掌,嬢嬢自家也疼的。” 阿叶捏捏阿豆圆圆的两颊,道:“你藏了竹条,家里还有掸子、竹棍、尺子,嬢嬢真要打,哪样不能打?” 阿豆吃惊地瞪圆了眼,过后拉拉阿叶的衣角,道:“那……那……待会二姊回来,我去抱了嬢嬢的腿,大姊带了二姊一路坐船去外婆家里避难。” 阿叶愕然,连忙摆手:“豆娘,挨打也不好跑去外婆家里,快收起这想头。”又矮下身问她,“以往你挨打,不曾说要避去外婆家,是不是近几日跟哪个顽皮小郎学坏了?” 阿豆轻哼一声:“我常挨打,才不怕呢,二姊只挨过骂,没挨过打,她定然害臊,不敢见人。”末了,又补上一句,“嬢嬢打人很痛的。” 阿叶失笑,起身倚着院门,琢磨待会如何给阿萁求情,阿豆眼尖,远打远就看到自己的阿姊被一个袅袅娜娜,走路有如轻风扶柳的妇人牵在手里。她惊得张着嘴,一溜烟似得往灶间跑,边跑边喊:“嬢嬢,嬢嬢,有客来家。” 施老娘一愣,骂道:“胡说八道,晚天夜来,哪个客这时辰来家。唉哟,你一小娘子,成日跟只皮猴似得,大后如何是好。” 阿豆跳着脚:“真有客来,穿着绿衣裳,戴着盖头,牵着阿姊往家来呢。” 施老娘大为奇怪,看阿豆不像胡言乱语,解下围裙,拍掉身上沾的浮灰,对着水盆抿了抿鬓角发髻,问道:“哪个客?你可识得?” 阿豆摇头:“不识得。” 陈氏追问:“打哪来的?可是码头那边来?” 阿豆眨眨眼,道:“我只看见有客来,不知道她从哪来。” 施老娘这两日看陈氏是百般不顺眼,挑刺道:“豆娘豆丁点大,又笨,你问得这般细,她哪里知道……”牵住阿豆的手,自言自语,“也不知哪家没眼色,踅着饭时上门,我添碗添筷,锅中没饭,不叫茶饭,又是我家的小气……” 外头阿叶不擅待客,看到江娘子来,慌得没了手脚,硬撑着上前行了一礼,脸红声细:“阿叶见过婶娘,不知婶娘是哪家……” 阿萁抢声道:“阿姊,这是村后头的江家伯娘。” 江娘子细看阿叶几眼,笑夸大:“小娘子好生文气。” 阿叶还在思索村后的的江伯娘是哪家,猛得想起村后头荒僻,除去卫家祠堂就一户人家,住着恶人,养着恶犬、恶鹅,劣迹斑斑。她暗暗着急,生怕妹妹受了欺负。 施老娘迎出来时,看到江娘子也大为吃惊,一愣之后,换上笑脸,道:“怪道灶间房梁挂下好一只蟢,蟢网都打了头、原是有客来。侄媳家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不是老婆子还未老得糊涂,险些儿认不出来。” 江娘子撩起盖头,行云流水地福了一礼:“冒冒失失地上门,还望施伯娘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快快,家来坐坐。”施老娘连声招呼,将江娘子让进堂屋,叫阿豆搬竹椅,又吩咐阿叶倒碗清茶来。 江娘子大方谢过,看温温柔柔站在一边的陈氏道:“这是弟妹吧?生就好模样,温婉贞静,施伯娘好福气。” 陈氏被说得满脸通红,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半天才道:“当不得嫂嫂这般夸,我……我实没什么长处。” 施老娘的嘴差点歪到天边去,等歪回来再将嘴角向上拉出个笑脸,先对陈氏道:“儿媳,你许不识她,她是江大江有平的娘子,她的大儿前两日还和大郎一块在山上猎得野猪。”也不管陈氏回不回话,又拉着江娘子仔仔细细地端详,笑夸,“我也不过早些见着你,打眼只知是个生得俊秀的女娘,倒不曾想这般标致,真是白白便宜江大这个赖子。” 江娘子笑:“拙夫为人虽鲁莽,真真不是恶人,只他生得凶,又不会说话,旁人看他相貌,听他口气,就拿他当贼寇看。” 施老娘拍腿大叹:“我儿也生得凶,吃了相貌的亏,别家看他生得五大三粗,捏得拳头比小儿头都大,自家心里先怕,回头反怨你凶横。” 江娘子明眸流转,笑道:“施伯娘是个通透人。” 阿萁立在一边和阿叶打着眉眼官司,一个挤眉一个抛眼风,阿萁扯扯阿叶后衣襟,偷偷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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