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也有那眼红卫国公府已久的人幸灾乐祸:“遥想当初霍家落难时,那霍夫人便是为了找卫公夫人讨个公道,被卫公夫人生生气死的,现如今真是报应不爽!焉知不是霍夫人的鬼魂来报冤了呢!” 有人怜悯柳家,也有人说天道好轮回,有人说柳家气数已尽,还有人觉得世家兴起没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传闻柳夫人去世那日,其二女柳静娴伤心欲绝,竟陷入了癫狂,拿着摔碎了的瓷药碗要杀了医治柳夫人的御医陪葬,被其兄长柳元澈阻止了,柳元澈为此还被划伤了手。 颜家虽与柳家没什么过硬的交情,但颜渊与柳甫年毕竟是同僚,柳夫人过世了,颜家人理所应当要去卫国公府吊唁的。颜雪柔到卫国公府的时候,发现前来吊唁的官员贵族很多,但她能从众人的态度中感觉到,柳家真的今时不同往日了。 但不论如何,公府依旧是公府,与往日相比再不济,该有的势力还是有的。她记得唐颐说过,卫国公有意让柳静娴做魏王续弦……柳家到了现在的地步,若是再不奋力一搏,恐怕就真要没落了,所以卫国公是绝不会放弃的。 她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几人也皆是悲戚严肃的模样,并没有因为眼下微妙的局势而对卫国公府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敬。 颜雪柔悄悄环顾四周,见温家、童家等平日里与柳家来往不多的人家也都来了,可她因着场合没有上前去与童婉儿、温若笙她们打招呼。 乐阳也来了,她在柳夫人灵前上过香,作为逝者晚辈的柳元澈和柳静娴在一旁叩谢过,又上前感谢公主屈尊前来送自家母亲最后一程。柳静娴如今对除了唐颐以外的所有皇家人深感抵触,对乐阳也不过是例行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又跪回柳夫人灵前去了,唯有柳元澈恭敬地将她送至偏厅歇息。 一路上柳元澈显得格外沉默,乐阳见他神色悲伤,右手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忍不住问:“世子的手……” “哦,不小心划了一下,不要紧的,”柳元澈不愿说出实情,怕有损妹妹的名声,“多谢公主关心。” 乐阳这才想起自己曾听闻过柳静娴迁怒御医、想要用碎碗片杀了御医的传言,她看着神色不自然的柳元澈,心中一软。之前她在柳夫人灵前看到棺椁和满眼白幡也没觉得太伤心,眼下却忽然鼻头有些发酸。 柳家这几个人,是她自小就认识的,虽然柳家在京城名声很好,她却对这家人没有过多好感。唯有柳元澈,每当她看到他,都会想,佛家有云“相由心生”,要拥有怎样高尚的品德与才情,才能生出这样一副如同盛世白莲般的翩翩君子貌? “世子,令慈之逝令人惋惜,可你也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乐阳情不自禁道。 柳元澈听她这么说,越发红了眼,嗓音微微颤抖:“多谢公主,君尘会保重的。” 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再像如今这样,走在我身边了。 柳静娴一个人闷闷地跪在灵前,隐隐听到身后的下人说魏王也来了,兄长已经去府门外迎了。 她一动不动地跪着,犹如一块木头,感觉到那人被簇拥着走近、上香,她慢慢站起,听他安慰兄长、安慰自己、安慰父亲…… 柳甫年亲自领着魏王去别处歇息了,并没有让柳元澈跟着。柳元澈猜父亲与魏王还有话要说,便老老实实跪在了母亲灵前,柳静娴却有些定不下心来,她看了看周围,对兄长道:“大哥,我去更衣。” 柳元澈点点头,柳静娴便往父亲的书房去了。快走到时,她让贴身的侍女们不用跟着,自己一个人悄悄靠近了书房外的一角,站在窗边细细听—— “魏王,虽然月儿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不配再在你面前以岳父自称,但……” “不,月儿所作所为与卫公无关,”魏王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平静,“不论何时,在我眼中,您都是岳父。” 柳甫年似乎很是感慨,叹着气道:“那是你性情仁厚,不与我柳家计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魏王开口安慰柳甫年,让他切莫因柳夫人的离去忧思过甚,要好好保重身|体。 “你说的这些,我如何不知?”柳甫年的声音透着悲哀,“可我一想到月儿和拙荆都离开了,只剩澈儿和娴儿两个孩子,我……” 柳静娴的心莫名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君尘年纪轻轻就盛名满京城,圣人也赏识他,卫公切莫为他担忧,”魏王道,“至于二娘,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虽然夫人不在了,但有卫公相护,定会一生平安顺遂的。” “魏王有所不知,我这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早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之前是他们母亲舍不得,才一直拖着,可眼下……” 他的声音带了沉闷的凝噎之感:“澈儿也罢了,既已入朝,自当先以报效朝廷为重,可娴儿是个丫头,虽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愁嫁,可我这做父亲的,总想早些看到她有个着落、嫁人生子……” 魏王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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