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罢,丹河略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说句不好的话,以前我在家,天天咒赵王,还有中山公主快点死,这样我们就不用再替他们修宫殿,捞珍珠了。” 赵常乐完全愣住了。 她忍不住去摸自己的头发,试图摸到发簪,落手之后却才想起,自己一个奴仆,头上哪有什么首饰。 她特别喜欢珍珠。 这种首饰圆润饱满,摸在手里特别舒服,戴在头上,温柔的像是月光。 父王宠她,她喜欢什么,父王就给她什么,所以她宫殿里有数不清的珍珠。 可是她从来不知道,每一颗珍珠上都浸满了鲜血。 丹河话匣子打开了,还想说话,可却看赵常乐面色瞬间苍白,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 丹河还以为赵常乐太累了,便也不好意思再拉着她继续聊天。 放下碗筷,匆匆洗漱后,丹河就熄了灯。 一片黑暗中,赵常乐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怀念从前的公主生活,父王宠爱她,她生活富足,山珍海味,锦玉貂裘,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她只觉得自己幸福,可她从来不知道,有许多人付出了血的代价,在维持她所谓的优渥生活。 从前她高高在上,从没有往尘埃里看过一眼,如今她陷入了尘埃里,才知道从前自己多可笑。 直到后半夜,赵常乐累的不行,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梦见了父王。 父王的王位是造反得到的,所以国内零零星星一直有人打着姬姓的名号造反。 有一次的造反声势比较大,父王就御驾亲征平叛。三个月后,他大胜归来。 赵常乐不知怎的,那一次忽然对打仗产生了兴趣,便缠着父王讲故事。 父王因为大胜,又喝了酒,上了兴头,便绘声绘色的开始描绘战场的画面。 “攻城最难。先要把云梯搭上城墙,然后命令士兵顺着梯子爬城。可城头的守军拼命抵抗,守城的方法很多,最有用的还是浇开水。一锅一锅的开水往下泼,那些爬云梯的士兵被水浇到,立刻就皮开肉绽,摔下城墙。笑儿啊,父王这次牺牲了好多士兵,才平了那个叛乱!” 说起这次战争,父王非常得意。 可赵常乐听得皱眉,便问,“那些被烫到的士兵怎么办?” 父王醉意上头,愣了愣,“怎么办?肯定死了。不被摔死,浑身烫伤也治不好的。” 她又问,“那些人的家人怎么办?” 父王有点不耐烦了,“战死沙场,会发抚恤金的,” 她还是不依不饶,“赔多少钱?” 父王挥手,“左不过是几十吊钱,行了,别吵我了。父王要睡了,你出去玩去。” 赵常乐被推出了宫殿大门。 她站在门口,懵懵懂懂地就问身边的傅姆,“几十吊钱是不是很多?” 正巧她发饰歪了,傅姆一边帮她重簪,一边笑道,“几十吊?连公主头上戴的一颗珍珠都买不起。”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人命的低贱。 原来一个为国战死的士兵,连公主头上的一颗珍珠都比不过。 她连忙把发饰摘了下来,觉得自己戴着的都是那些士兵的冤魂。 还有这富丽堂皇的赵王宫,每日的琼浆玉露,山珍海味,好像都变成了那些士兵的血肉。他们的脸被烫的面目全非,在王宫的每个角落里哀嚎着,伸出血淋淋的双手。 他们哀嚎着,从每一寸土地里爬出来,浑身是血,死死盯着她,盯着她头上和耳朵上的珍珠首饰。 他们扑过来,把她一寸一寸的撕碎…… “阿乐,阿乐,醒醒!” 赵常乐被人晃醒,她睁开眼,看到丹河。 丹河一脸关切, “你做噩梦了?一直尖叫,吓死我了。” 赵常乐喘着气,囫囵点了点头,“做了个噩梦。” 她重新闭上眼,侧身紧紧将身体蜷缩起来。 梦里那些浑身是血的人朝她扑过来,撕咬她,踢打她。他们的命,比她头上的一颗珍珠还便宜,可他们的力量,却让赵常乐无从反抗。 她浑身颤抖,只觉得自己从前十八年的世界全都坍塌了。 可她没有时间能自怜,不多时丹河就叫她起床,是干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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