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婢微垂着头,看不清模样,脊背挺得很直,没有一般奴仆卑躬屈膝的姿态,于清瘦中倒显出几分不屈的风骨来。 她站在下首福身行礼,“拜见祭酒,拜见小胥夫子。” 胥白尹问道,“这云雾茶乃东越特产,你怎么知道如何煮?” 赵常乐回答, “奴以前是长阳君府中舞姬,学过一些茶艺。” 胥白尹越发皱眉,“长阳君府的……舞姬?你怎么来杨府了?” 赵常乐心中略有不悦,觉得胥白尹像是登堂入室的女主人一般,用一种警惕的目光探查着她。 但她还是恭敬回答,“上回长阳君府开夜宴,奴——” 每回被问起,就要回忆一遍当初爬杨错床的事情。往事不堪回首。 “夜宴上奴伺候不周,不小心伤了祭酒,长阳君遣奴来杨府负荆请罪,幸好祭酒宽宏,饶恕奴的罪过,让奴留在府中做活,给奴一条生路。” 胥白尹点了点头,这倒是师兄的行事风格。 “你抬起头来我看看,长什么模样?” 胥白尹状似不经意命令道,好似只是纯粹的好奇。 杨错依旧不言不语,目光落在桌上茶盏上,盏中云雾茶已然舞罢,静静聚集在茶杯底部,而杨错也像茶叶一样一动不动,浑似入定了一般。 赵常乐皱了皱眉,不大喜欢自己被当做货物一般任人点评,然而她一个奴仆,只有听话的份,闻言只能将头抬了起来。 胥白尹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第一眼,是故人重逢般的惊讶,第二眼惊讶消散,第三眼则皱起了眉,移向了杨错。 第一眼,将她认作是已故的中山公主;第二眼,看清她并非中山公主,只是与她眉眼相似;第三眼看着杨错,则是认定杨错将自己带在身边,是另有所图。 胥白尹对杨错笑道, “师兄,这个女裨……长得挺漂亮啊!” 她语气戏谑,挤眉弄眼,默不作声地将探问隐在玩笑之后。 杨错面色不变,甚至连目光都未抬起来,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胥白尹的话。 胥白尹不甘心,又夸张地哀叹道,“这年头,一个女奴都这么漂亮,我真是自惭形秽啊!” 杨错又淡淡“嗯”了一声。 胥白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闷不已。 师兄喜欢那个女婢么,看不出来? 不喜欢么,更看不出来! 她心有不甘,决定从这女婢下手,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来杨府多久了?……” 一连串的问话,不像是疑问,更像是质问。 她语气变得咄咄逼人,目光也在赵常乐身上不住打量,好像真将她当做货物了一般,努力在她身上找残次缺陷。 赵常乐眉皱的越紧,心中十分抗拒胥白尹这样不客气的问话,抿唇收颌,神情不大高兴。 似是感受到她的情绪,杨错忽然抬眸,道, “阿乐,下去吧,此处无事了。” 赵常乐愣了愣,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目光亦落在自己身上,似是温和,似是安抚。 赵常乐心头倏然一跳,飞快别开眼去,退出了书房。 “诶师兄,我话还没问完呢!”胥白尹皱起了眉。 杨错将目光从赵常乐身上收回,“从前没见你对一个奴仆感兴趣,今日怎么了?” 胥白尹轻哼一声,“不是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她叫什么,阿乐?模样名字跟……都很像呢。” “那又如何?” 杨错脸上笑意立刻收敛,冷清清一双眼对上了胥白尹,“我身边用什么人,还要向你报备?” “你!” 胥白尹恼了,师兄就是这样子,不管谁提起中山公主来,他立刻就变得冷冰冰的,那人简直成了他的逆鳞,不仅不能动,连提一句都不成。 凭什么! “师兄,你身边谁伺候着,跟我是没关系,可这个名叫阿乐的女婢能一样么?” “白尹!” 杨错手中竹简啪地一合,身上温和气质收敛,整个人显出一股冷厉来。 他浅色眼眸望过来,竟带了莫名压迫, “你今日累了,风尘仆仆,歇息去吧。” 胥白尹毫不示弱,一拍案桌, “我不累,不休息!我今天非要跟你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不可!” 胥白尹这一拍案桌,声音颇响亮,赵常乐在廊下,被惊得往书房一看,就见飞白悄悄从书房退出来了。 书房隐约有争吵声,飞白对她嘘了一声,指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