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掠,锅里微沸的水便像一条晶莹长蛇飞卷出来,落入一侧的大木澡桶里。 他加了些冷水,试了试水温,又在水锅里加了些水备着,这才对着院里喊了一声:“小师弟,可以带洞主来洗了。” 沈奕扶着薛忘虚徐徐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看着沈奕将薛忘虚扶入澡桶,并用一块老丝瓜茎开始帮薛忘虚擦背,张仪放下心来,开始用热水泡着薛忘虚换洗下来的衣物,开始揉搓洗涤。 做这些事情时,张仪便像个在梧桐落生活了许久的寻常市井少年,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一开始在这里是何等的拘束,连呼喊都不敢大声。 但是当喊“小师弟”的时候,他又不由得想起了丁宁。 在沈奕未入门之前,丁宁才是白羊洞的小师弟。 薛忘虚生活在这梧桐落中,似乎每一天都很平静和享受,但他知道,薛忘虚的身体越来越不容乐观。 “也不知道丁宁师弟现在在哪里,不知道是否平安。” 他看着氤氲的热气,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明明知道,但还是忍不住探询般的看着沈奕和薛忘虚,道:“今天鹿山会盟便应该结束了吧?” “鹿山会盟的正日就是今日。” 沈奕透着蒙蒙的白色水雾看着张仪,认真说道:“丁宁师兄比谁都看得清时务,只是远远的看着,当然不会有什么危险,过了今天,就应该返程回来,准备参加岷山剑会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沈奕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气,万一鹿山盟会上出现了些什么变故呢?万一圣上和三朝谈判,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有了些什么意外呢? 张仪轻嗯了一声,似是赞同沈奕的说法,但是他的心里也没有底。 薛忘虚自然比这些年轻人更加明白什么叫做世事无常,他淡然的微微一笑,道:“两个痴儿,担不担心有何用,我都等得及,难道你们等不得。” 张仪和沈奕便不再说话。 元武十二年的这个春里,大秦军队收复阳山郡的消息和元武皇帝在鹿山一剑平山的消息还都未来得及传到长陵。 整个长陵在等待中,便都显得格外的沉重,有些烦躁,有些不安。 第五十四章 天下 深春里。 楚、燕、齐这三大王朝的行伍如三条长龙,离开鹿山,行进在鹿山之后的旷野之中。 这三朝很多将领和修行者都感到分外的屈辱。 他们十分清楚,三朝不同时刻而来,现在却必须同一时刻离开,是因为任何一朝的前来鹿山的军队单独面对秦军已不安全。 这种屈辱对于汇聚在楚帝车辇侧的大楚将领和官员而言更甚。 毕竟在九年之前,他们是对秦的胜者,然而现在却是彻底逆转了过来。 “时也命也,非战之罪。”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幅祸转化,没有谁能说得清楚。” 最让大楚的这些官员忧虑的是楚帝的身体也在鹿山燃掉了最后的精气神,现在即便不是很强的修行者都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就像是一盏油灯已经燃尽了所有的灯油,只剩下最后烧红的灯芯在散发着余烬。以至于楚帝此时虽然面容极其平静的对着这些他最信任的臣子说着些宽慰的话时,落在他们的耳中都像是最后的遗言。 “阳山郡本来便是他们的,还给他们也不算什么,这鹿山割了给元武也没有什么,要防止秦军长驱直入,最多便是针对鹿山这一带多设些驻军。最为关键的是人和。” 知道身边的这些人不可能一时从元武皇帝的阴影里走出,楚帝却是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