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都是历久如新。 郑袖坐在这船舱内,感觉熟悉而又陌生。 她看着渭河两岸那些红黄绿缤纷的色彩,想到自己第一次乘坐着这船到来时的新鲜感,有种淡淡的悲哀。 她和第一次来长陵时一样来。 但是当年的很多人已经死了。 现在就快轮到她自己了。 一叶扁舟从一条小河里划来,接近她所在的这条船。 澹台观剑和赵一的身影从那条小船上掠起,落到这条船的船头。 两人只是要将赵四的剑带给郑袖,同时想跟着这船,亲眼旁观这一战。 无论是澹台观剑还是赵一,和郑袖都不算熟。 而且澹台观剑觉得以此时郑袖的心情,或许也应该不想和他们有任何交谈。 然而就在他将剑交于船舱外的侍女时,船舱内的郑袖却是忽然开口出声,“谢谢。” 澹台观剑和赵一都有些愕然。 澹台观剑回礼道:“无需谢。” 郑袖未出船舱,但在船舱里的她却是微微抬起了头,沐浴着落入船舱的阳光,道:“当年我到长陵时,没有谁在等我,我也不知道迎接我的是幸运还是灾祸,当时的长陵,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谜,然而现在,至少有人在等着我。” 她的这些话很简单,但是包含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澹台观剑无法回应,只能歉然和讪讪的笑笑。 谁会知道将来会如何? 谁会知道将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自清晨始,渭河内港已经聚集了无数身穿玄衣的大秦官员和军士。 这些官员们面色极为凝重,眼瞳深处透露着深深的不安。 先前只是猜测,但是当渭河上线报传来,当澹台观剑和赵剑炉那名宗师公然现身,登上那条从胶东郡前来的船时,一切都被印证。 先前这座城的女主人和猜测中的一样,正在归来。 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是他们忠诚的圣上的应对。 元武皇帝会不会来。 元武皇帝来了之后,真的会和郑袖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么? 这是他们想知道,但却不敢去议论的。 军情消息自然受严格控制,不可能很快流传到街巷之中,然而偏偏有嗅觉比较敏锐的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港口外的人群竟然越聚越多。 当大量的马车到来,便已无法再隐瞒,长陵几成空巷之时,问询赶来的人群充斥道间。 忽然在渭河岸边高处,尤其是许多攀在树上眺望的人们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 远处的河面上,出现了一点黑影。 那是一条孤零零的船,看似普通,也不能让人一眼觉得和胶东郡有着确切的联系。 但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声,兴许是当年凑巧也见过这条船的人,但有声音响起时,却是所有看见这条船的人都发出了声音,而且无论是发声的人,还是听到这潮水般惊呼声还未见船的人群,在心中几乎就认定这条船便是载着郑袖前来的那条船。 港口中的官员心中更是清晰这就是那条船。 他们的心中更加不安。 要不了多时,这船就将入港靠岸。 然而元武皇帝到此时未出现,皇城里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那到底是要阻止这船入港,还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等着? “他一定会来的,而且一定会来和我一战。” 在船舱里,郑袖已经从窗口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到了那些谨慎站立却不安的大秦官员和军士,她冷漠的笑了笑,说道。 这声音澹台观剑和赵一也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不知道这是郑袖说给自己听,还是和他们对话,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应。 这句话的确是对他们两人说的,郑袖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他想要和我有什么了断,而是我知道他太多东西,他很清楚他不来,我一定会当着这些人的面将他做过的所有事情抖出来。这些年,我替他背了太多的黑锅,他要想让我把这些黑锅继续背着,他就一定要来。” 澹台观剑的眉头跳了跳。 他觉得有些悲哀。 但同时心中震动,知道郑袖也是这世上最了解元武的人。 港口里骤然响起了一片如海啸般的吸气声。 接着便是一片地动山摇的呼喊圣上的声音。 毫无征兆,也没有人察觉他是何种方式出现。 一道依旧只是身穿寻常粗布衣衫,然而却散发着难言威势的身影,就此出现在所有朝官之前。 他背对着所有的大秦官员,面向渭河,面向这条船负手而立。 他就这样静静而立。 不见喜怒。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