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睡半醒地靠着,含烟的手很软,香膏在手心搓得热热的才抹到顾皎皮肤上。含烟确实是个美人儿,举手抬足之间颇有风致,行走坐卧自带几分楚楚可怜。 “含烟,多大了?” “十六了。” 十六岁,花朵一般的年纪。 “哪儿人呢?” “龙口人。”含烟轻声,“家在城中西巷子。” 居然就是本地人呀? “那怎么——”怎么仓促间来顾家做使女了? 含烟将香膏抹匀,“爹爹祖上是猎户,山中讨生活艰难,便挪到城里来了。娘从小有病,不好说亲,没办法才嫁给爹爹。家里穷,既无田地也无营生。我上面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还有两个妹妹,日子很不好过。” 顾皎吃惊,好能生,也好能活。 “长到十四岁的时候,哥哥们都还没说亲,我这边来了许多媒婆。” 那是自然的,美人和良将都是难求的。 “后来,温夫人让寿伯来家,说是要为夫人准备陪嫁的丫头——” 原来如此,顾皎的配角丫头居然那么早早地就买好了。 “在城中的房子里,不用干活,将手脚的皮子养好。”含烟抬头对顾皎笑,“夫人,含烟活了十六岁,只这两年过得好。” 顾皎对着她盈盈美目,十分不舍。傻姑娘,好吃好喝养着你,换的可是你下半辈子。 顾皎躺得全身痛了,得下床活动筋骨。含烟给她找出大披风来,裹得严严实实的。她笑说,哪儿要这么夸张了。含烟坚持,昨日魏先生来切脉的时候,再三交待的。因她冻得实在太狠了些,一向又不大健康,只怕留下后遗症,所以必须好好地养很长一段时间。万万不可再吹风,也不可再发热咳嗽,否则肺上就难了。 出得房门,外面雪早停了,阳光普照。 柳丫儿和勺儿将昨日被雪弄脏的衣服布匹翻出来,分类收捡晾晒。 顾皎绕着回廊转了一圈,对古代的生活绝望了。院子挺大的,中间所谓的花园约莫两三分,有几颗光秃秃的老树和残花;正房三间,东厢房又是三间,西厢用做杂物和库房。屋舍宽敞,可墙壁几乎都是一两层木板子,保温效果约等于零。卫生间在耳房,既窄小,也不透风,更别说单独的澡堂子了。窗户上糊的全是白纸,透光性极差,还一戳就破。 至于厨房,没找见。 那么,吃食都得从外院端进来。一路不知走多远,到手上的时候凉一大半了,肯定不好吃。 她出嫁前曾存在幻想,即便李恒是暴君,但起码有权有势,生活的苦头不会吃很多。别的不说,吃住肯定比顾家好,指不定能有地龙。 现在看来,纯属想太多。这院子,也就略大了些,论精致还比不上顾家。 人活一辈子,食衣住行。 行,她是没办法了,可前三条怎么也要想办法开始弄起来了。 快到晌午的时候,海婆领着杨丫儿回来。两人将校场西府逛遍了,此间内外管事也熟悉过,还带回来一些使唤人的名册。 “咱们家在东市有个院子,二少爷领着叔伯们住那边。可眼见得要过年了,也不好久呆,准备下午启程回庄上。”海婆道,“魏先生摆了几桌给他们送行,已经派人过去请了,不一会儿便到。” 顾皎晓得,似乎还要带回门的礼。 县城和庄上路程不近,两边谈好了,结婚三日不回门,回门礼让顾琼带回去。年初二,李恒带顾皎回娘家,到时候再送年礼。 不过,晌午的酒席,无论如何她得出去一趟。 毕竟,她被李恒和顾家夹在中间,不好生协调双方关系,只有被炮灰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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