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她的阿妈那样瘦弱,抱她的时候,甚至有些硌人得慌。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也还没学过什么复杂的词语,只能用力地回抱。 “不喝了,阿妈,我不饿了,你不要哭了……” 穷人家的孩子,特别是家里有病人的孩子,是没有任性的资格的。 她懂得这道理时,才不过八岁,堪堪到家中灶台一般高。 直到十七岁之前,她这个被卓家“意外”遗弃、又被善心的养母从医院废品堆中捡回来的孩子,就是这样流落在外,靠着养母在医院做杂工赚来的微薄工资,和生来就患有硬皮病的妹妹一起,为每一天的温饱担惊受怕。 为了生存,她太早就学会了赚钱。 无论是钻破脑袋拿奖学金,申请助学金,又或是一年三百六十五里天无休的小工,哪怕大夏天里闷在玩偶头套中几次中暑、靠着漂亮的脸被找去发传单却险些被人拉进酒店—— 她和妹妹睡在同一张床上,在属于自己的那半边墙壁,贴满了无数张便利贴:哪份兼职挣钱,哪里的工作加班费高,哪里的补习学校招助教,可以一边念书一边挣钱……她需要钱。 然后,这所有的便利贴,在十七岁的夏天,一个男人找上门来,告诉她:“聂小姐,其实你本来应该姓卓”之后,被她一张一张、平静地撕毁。 男人冲她赔笑:“我是卓家的老人了,这么些年才找到你,实在是不得已。” 也左右打量着这寒碜的家庭环境,露出复杂的表情:“你母亲当年生下你,全家上下都是不同意的,毕竟大小姐是卓家的独生女,你的生父又……唉,反正,后来大小姐就嫁给了现在的先生,几年后,又因为精神问题,被送去了美国的疗养院。” 卓青问:“为什么她从来不来找我?” 直白又愚蠢的问法,惹来男人尴尬一笑。 只得摸摸鼻子,随口便把话题绕过:“不说这个了,小姐,您简单收拾一下行李,这里有一张八百万的支票,是先生特意交代,交给您的养父母,感谢他们对您的照料的——去吧,抓紧时间,太太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们别再耽搁了。” 如果当时有【工具人】这个概念,卓青想,自己顶着那个头衔,应该再合适不过了。 但那时的她,在事实的冲击下,最终还是几乎没有多余思考,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从“聂青”变成“卓青”。 只是转头,就把那张支票进满脸泪水的养母手里。 “好好给桑桑养病,”她说,“妈妈,对不起。” 她不曾落泪,只用平生不曾说过的沉重爱字,不断地重复,妈妈,我从来没有讨厌过这个家,可我不想再过这样的人生了,妈妈对不起。 阿妈说:“我知道。” 谁会想要在放学后,匆匆扔下书包便跑去市二医院,在百般赔笑下,被安排进医院食堂打杂工,挣取微薄的薪水养家; 谁会想要忍受潮湿的旧楼每逢换季便漫出墙角的虫蚁,哪怕刺鼻的杀虫药味经久不散,也只能捂着鼻子强忍着入睡; 谁会想要,因为家徒四壁和穿着寒酸,承受着老师和同学异样的打量—— 是故,哪怕代价是卓家人明里暗里的挤兑,时隔多年,她也依旧从不怀疑:选择回到卓家,无论对自己,又或是潦倒度日的养母而言,都是一种成全。 “阿青!” 只是,偶尔还是会回想起,那年一路追到弄堂外的阿妈,在身后破了嗓子般的大喊。 她在梦中回过头去,看见那四十多岁的女人,鬓边遮不住的风霜,眼睛哭得核桃一样肿,却还大喘着气、跑到她面前来。 死死地、死死攥住她的手。 “青啊,”阿妈对她说,“……该说对不起的是妈妈,妈妈才应该对你说对不起。” 就像把白粥让给她时那样,阿妈紧紧拥抱她,“对不起,是阿妈太不争气了,这是卖女儿啊,我怎么忍心,我怎么忍心啊!” 可那又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