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的天,都是阴沉沉的。 入夜后,温度骤然下降,凉得冻人。 温禾无甚睡意,一会想着惨死的几个同门,一会又担心起云汲。不知留在无言宫的云汲,如何与郁子幽相处。 魔头故意让云汲留在无言宫,真是让人心头发堵。 念奴去寻黑檀要了一壶安眠的药茶,哄劝温禾吃了半盏茶后,果然安枕入睡。 不消一会,黑檀敲响屋门,请念奴出去,说是云汲寻她。 浮秃峰下,寸草不生,沼泽地的腥腐味,随夜风回荡在鼻息间,再加上低垂的霾云,让人心头倍感压抑。 云汲负手端立,轻软云袍勾出几分孑然凌世之感。 看来师兄已在此候她多时,念奴深呼一口气,朝那道飘逸身影行去。 云汲回首,眸色肃冷,开门见山道:“草二杜棉棉竹已,甚至裹正之死,是否与你有牵连。” 念奴疑道:“是郁子幽出卖了我?” 云汲厉色望她,“未有。我向冰心问了事出缘由,你先前同草二一道去不言宫挑衅,后随杜棉棉裹正一道入不言宫探查,为何他们全数出事,唯你独善其身。” 事已至此,念奴不打算隐瞒,直接承认,“是,是我故意引草二去挑衅郁子幽,郁子幽一怒一下杀了她,以此离间温禾与赫连断的感情。” “我知裹正杜棉棉,甚至竹已会遭郁子幽毒手,我算好了时辰,赶在几人死后,才唤醒温禾,领她去看众同门尸首。” “昔日同门,往日好友,一个个死在她面前,我不信她不难受。” “究竟为何。”云汲因恼愤以至眸底殷红,“竟让你同郁子幽狼狈为奸,借刀杀人,戕害无辜同门。” “无辜?”念奴吼道:“难道我狐族三十万亡魂不无辜么。” 她瞪红了眼睛,“只因那株水仙喜欢一双赤绒球的鞋子,赫连断便不惜砍掉我青丘九尾狐帝姬的狐尾,做那鞋上坠饰。” “只因那株水仙被我狐族帝姬抽了几鞭,踩了手指头,赫连断便将我族帝姬九尾削成烂泥,重伤狐王,发兵青丘。” “我后悔……”念奴捂上心口,蜷曲的指骨,狠狠揪着胸襟处,“我后悔生了恻隐之心,给甘了了报信,去救那株祸水仙。若甘了了未将她打花界暗牢救出,说不定她早死在花界暗牢,赫连断就不会亲眼瞧见她被应颜公主欺辱,狐王也不会受伤,赫连断的一腔愤怒会转嫁害死温禾的郁子幽。更不会有后来的百万魔兵发兵青丘之祸。” “可是我蠢,因为我的蠢,害我无数族人,亡故青丘旱草滩。” “你可知道,当我回青丘时,见到的是怎样一副炼狱景象。旱草滩的狐尸堆积成山,那条哺育狐族的母带河被染成血河,河中飘出无数尸体残肢。” 念奴哽咽几声,闭上眼睫,声音比坠下的眼泪还要沉痛几分,“生我养我的地方,已成焦土腐地,狐狸洞十窟九空。我白狐一族,战亡数万人,济济一堂的宗亲,只剩零星几个老弱妇孺,我王族狐姬,凡貌美者,皆被魔族人掳去玩乐,我父王断了腿,哥哥被射瞎双眼,堂妹被魔族将士欺辱凌虐至残。同我感知到的那些痛,温禾这点痛又算什么。” 云汲云袖一甩,凌空一巴掌甩到念奴脸上。 “少室仙府是如何教导你们的,竟养出你这般不分黑白,浑了心智的糊涂罪人。你明知温禾无辜,割断应颜公主狐尾的是赫连断,发兵青丘的亦是赫连断,温禾并不能左右什么。她被魔头掳走,于嗜血魔头爪下讨生活已是不易,你竟将怨恨转嫁她身。” 念奴抬手抚了抚面上红印,惨白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当初我亦如大师兄这般想,可师兄你看到了,温禾已成魔族君后,她已成了赫连断的女人,谁知当初她有没有能力阻止赫连断杀戮,更或者她明明可阻止青丘之祸,却硬生生瞧着魔阴大军压境青丘之国,因为她恨应颜公主曾折磨欺辱过她。” 云汲听得心口愈发胀闷,“一切都是你恶意的臆想。即便你认为的是对的,那草二杜棉棉竹已甚至裹正,他们可曾得罪过你青丘狐族,你却暗中设计,借刀杀人,将她们逼上死路。可见你良心已失,神智已丧,灵魂已污。更有,你青丘遇难,少室仙府派出八百弟子援助,那些受伤或战死的师兄弟,你却视而不见,反而任由无端仇恨滋生,恶意揣测她人,做下这有违天理天道之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