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周总管会请了程大夫上门给她诊病,因程大夫是曲靖名医,又对她的脉案极为熟悉,由他亲来诊视,多半能药到病除。谁知周总管只找些陌生面孔的大夫,程大夫始终未曾露面。 她好奇之下,问过周总管一回,他却说程大夫因流民治乱避祸去了乡下,暂时不在城中。 她收不到父兄伯父的书信,亦无从向旁人打听外界的消息,整日被困府里,备受梦魇的折磨。 那日忽然想起曾在父亲书房中读过一本游方大夫所赠药经,上面曾记载,有一种慢性毒药,虽不至于立时毙命,却能让人整夜噩梦不断、惊惶不安,长久以往,会让人神疲体乏,有性命之虞。 说起来,倒跟她的病症极度吻合。 今夜再次从梦中惊醒之后,她忽然意识到,她第一次梦魇时,恰好是父亲奉旨回京的第二晚。彼时她打算携林嬷嬷等人去蜀州看望伯父,却因梦魇导致白日精神不济,一拖再拖。 这起病的时机太过巧合,细想开去,简直匪夷所思,竟像是有人为了不露痕迹地将她困在府中,故意致她梦魇。 等她将府中种种异状一桩桩梳理清楚之后,忍不住想,周总管到底受何人指使、又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要这么做。 倘若真是他所为,那么父兄遭人构陷之事,多半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毕竟他身为父亲的忠仆,跟在父亲身边多年,没人比他更清楚父亲的命脉在何处,要对付父亲,他是再理想不过的收买对象。 刚才她借敬茶不动声色给周总管喂毒时,解药就藏在袖中,心底仍抱着一丝希翼,只望这一切不过是场误会,周总管始终是那个忠诚可靠的周叔,不曾被人收买,亦不曾暗害他们父女。 可她没想到周总管这么快便露出了破绽,更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母亲留下的锦匣里的毒药药性这般霸道,竟似乎还有致幻的功效…… ———————————— 刚才那一幕将傅府的下人们吓得不轻,很长一段时间,院子里除了查看周总管尸首的锦衣卫的脚步声及衣袍窸窣声,再无其他动静。 王世钊第一个赶到周总管尸首旁,直到揪住周总管的头发迫他仰头,确认此人已死之后,脸色才显见得好转。 平煜本正快步往周总管身边走去,瞥见王世钊的脸色变化,心中一凛,脚步不经意间缓了下来。 王世钊又再三查看一番尸首的死状,这才起身对平煜道:“大人,这人死得奇怪,看着像是心悸而死。” 林嬷嬷悄悄将傅兰芽搂得更近一些,背上紧张得直冒汗,方才小姐跟周总管的那番机锋,她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心知周总管的死恐怕跟小姐脱不了干系,唯恐锦衣卫怀疑到小姐身上。 傅兰芽却已然恢复镇定,她指甲中毒粉已经处理干净,身上只余一小包母亲留给她的解毒丸,就算被锦衣卫觉察出什么不妥,亦可说是用来治病的药丸。虽然这药丸刚才她在房中已吃过一粒,但万不得已时,即便当面再吃给他们看一回也无碍,反正此药除了药性有些寒凉之外,并无其他害处。 只可惜母亲锦匣里毒粉太少,刚才全用来对付了周总管,剩在指甲里的,亦全洒在了地上,要不然此去京城途中,遇到棘手之事,这药粉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平煜在原地立着,紧紧盯着周总管的侧影,神情难得带着几分困惑,饶是他这几年在诏狱犯人身上见过不少怪事,也觉不可思议,因为从他的角度看去,周总管死时的跪姿,怎么看都像是在以死谢罪。 走到周总管身旁,他蹲下身子,低头察看周总管的面容,见尸首双目仍惊恐不堪的睁着,眼珠子几乎破眶而出,脸色透着一层青灰,活像吓破了胆。 隔得近了,鼻端蓦的飘来一股带着苦味的腥气,他皱了皱眉。 傅兰芽静静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王世钊脸色转阴,他这几年也大大小小办过不少案,各种光怪陆离的死状见过不少,见平煜久久不出声,心中咯噔一声,凑前闻了闻,道:“先前并无这股异味,难不成,这人竟不是心悸而亡,而是中毒?” 中毒?院中一阵骚动,谁那么大胆子,敢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下毒。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