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是宋师竹早就准备好的,约半人高,上面开口,里面可以放衣物粮食,壶口绑着皮套,外头还套着竹藤网套,极为怪异,但他和宋师竹都觉得要是真有洪水发生,却是一个真的救命之物。 当时宋师竹一口气就从一个老农手里高价买了五个,除了他外,另外四个是为家里留守的下人备的,就是担心堤坝真的崩了,这些人来不及逃。 妻子心肠柔软,封恒也有些触动,就是他第一回试背的时候,真真觉得无奈。 也忒难看了。 许是看出他的排斥,宋师竹离开前便好几回强调让他不要怕人笑话。 封恒一开始勉强带上了堤坝,可是上了堤坝的官员就算几日不睡,眼冒红丝,举着雨伞,穿着衰衣,总还是一幅儒雅打扮,就他在背后背着一个大葫芦。他背了两回后,便把葫芦收起来放在马车里。 李先生也想起封恒的那个大葫芦了,说起来,他看了几回,心里都觉得十分无语,没想到最后还真派上用场了。 此时他摸了摸胡子,也只能称赞一句准备充分,又道:“你再把你怎么算出蚁穴主巢的位置的过程再说一遍,当时我没听明白。” 当时河道总督已经着人在堤坝前围了一圈沙袋,就是怕堤坝什么时候被水灌得太过,塌陷会引起洪涝了。可是白蚁这种东西不同于别的虫类,要是一个弄不好把蚁窝砸成两把,这些小东西会在堤坝上到处迁移扩散。 没有挖出所有蚁巢,这一回抢险行动都不能算是成功。 到了后面众人讨论如何移除蚁穴这一步时,封恒原先一直默默无闻的,突然便上前提起意见了。在场的人里,高总督是戴罪立功之身,旁人便没有品级比他高的,李先生虽不明白弟子为什么要这么极力争取,甚至连责任状都愿意签,就为了一个上前除蚁的机会。可是见他不仅坚持还有理有据,还是为他说了几句话。 没想到最后还真的成了。 李先生一想起来这件事,也是觉得与有荣焉。 他目露欣慰地看着弟子,在他温暖的目光下,封恒却有些头皮发麻。 “……我当时说的都是胡诌的。”他摸了摸鼻子,坦诚道。这个答案肯定要挨骂的,可是封恒也不想编胡话骗自家老师。 李先生默了一下,突然高声骂道:“胡闹!胆子居然这么大!” 全凭胡诌,居然还敢在场签下责任状!当时他看他那么想要试一试,嘴里还许多道理,他还以为封恒是有把握才能去干,没想到居然是瞎蒙的! 想着封恒年轻气盛,许是贪图功劳,李先生心下气恼,头一回把只对外人的骂功对弟子展示了一边:“你有报险功劳在前,朝廷的嘉奖肯定少不了,可你这般冒进,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要是真的把蚁窝弄碎,到时候高总督肯定要把你吃了!” 朝廷上一回惩罚擅离汛署造成重大损失者,都是下了严惩,直接处死的。这回一共处理了十八位官员,其中高总督本来就有罪责在身,要是封恒弄巧成拙,他肯定顺水推舟,把罪名全安到他头上了。 其中危险非一言能概之,李先生气得又骂了他几句,最后看着封恒脸上的病容,才堪堪止住心中怒火。他看着一脸虚心听教的弟子,总觉得他还是比放纵手下擅离职守的高总督好的。 想起高总督,他又道:“高总督知道你落水后还要过来看你,你可得想想怎么回答他!” 封恒看了脸色不佳的老师一眼,小心翼翼道:“我当时在人前说的那些,再说一遍就是。”他当时和妻子在讨论这件事时,是运气先行,在运气的基础上,知道准确答案后,才又编了一套似是而非的理论,就是为了唬弄他人用的。 封恒本来也不打算这么干的,可惜当时众人讨论了三天三夜都没能拿出一个具体方案。他的五感又向来敏锐,站在堤坝上都能听到下头白蚁蚕食沙土的声音,他担心再拖下去,就算有沙袋挡在前头,堤坝也不能用了,才会挺身而出。 听到封恒有所准备后,李先生才缓了一缓:“你有准备便好。” 封恒笑了笑,他已经想好了,要是有人想把这套方案用在别处,他大可以说琼州河堤坝环境特殊,除了这里便不适用于其他地方。 李先生想了想,又道:“要是高家人想要送你礼物,你别推辞。”弟子家境也不甚富裕,该收的还是要收。 某种程度而言,封恒真是救了河道衙门上下所有人的命,要是堤坝出事,高总督连身家性命都要没了,可如今虽然惊险,起码不会伤筋动骨。 封恒却觉得自家先生这性子实在嫉恶如仇。这些日子哪怕高总督一直做出一副认错受罚的模样,一想到堤坝崩塌会造成多少损失,又有多少百姓因此丧命,李先生便对高总督没有好脸色。 李先生想了想,又道:“你昨日突然跌入河里,是有人动了手脚?”他心中翻滚着各种阴谋,昨日封恒掉水时,身上刚好没有背着他那个大葫芦,还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