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本人亲自看管。一般人别说讨要供词了,借出来看一看都难如登天。小满以为自己会无功而返,但西厂的人并没有为难他,缇骑进去通报以后,很快拿着钥匙打开库房,取出所有供词交给他“您留着罢,不必还回来,我们已经抄了一份存档。” 小满受宠若惊,拿着供词回东宫,路上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现在西厂的督主是罗云瑾,罗云瑾知道他是太子妃身边的近侍,自然不敢怠慢他。 夜里朱瑄回来的时候,灯火星星点点,屋中高几上供了几捧蜡梅,满室花香浮动。金兰靠坐在熏笼旁的壁灯下整理宫人的供词,发鬓松散,嘴里念念有声,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朱瑄解开披风系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宫人退出去,走到金兰背后“怎么在看这个” 记录供词的纸张血迹斑斑,可以想见受刑的人当时受了多大的罪,金兰心里正在唏嘘,突然听见朱瑄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 朱瑄俯身亲了亲金兰的脸颊,挨着她坐下“吓着了” 金兰笑了笑,把供词递给他看,和他说了吴贤妃已经身死的事。 朱瑄眉头轻皱,他知道郑贵妃下手不会留情,但他不想让金兰看到这些事“她当着你的面杀了吴贤妃” 金兰轻描淡写地道“她那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没事。”倒是赵王妃受惊不小,不过她不想说这个,免得勾起朱瑄的伤心事。 她不是不知道宫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只是朱瑄地位稳固,她用不着费心那些,加上郑贵妃又是宫中最大最显眼的靶子,宫中妃嫔同仇敌忾,全都盼着郑贵妃早死,除了赵王妃以外,没人在她面前玩弄手段。 “我觉得应该公布这份供词,让人公开审理的过程,解释清楚吴贤妃被抓的经过。”金兰整理好染血的供词,轻声说。 朱瑄眉毛扬了一下,靠在金兰身上,下巴枕着她的肩膀。 金兰侧头看他“郑贵妃说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她觉得不需要解释我想还是解释清楚的好,宫中的规矩太乱了唯有赏罚分明,条理清晰,事事都按着章程来,才能让宫人明白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绝对不能碰的也能少一些冤案。” 嘉平帝和郑贵妃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贵妃,事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他们是逍遥自在了,但他们忘了自己所处的位子,忘了他们肩上的责任。身居高位者享受了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尊荣,掌无数人的生杀大权,可以不在乎普通人的生死,可以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但也该担负起相应的职责,不需要他们有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也不需要他们忍辱负重、苦心孤诣,更不需要他们遏制私欲、自我牺牲,他们只要做到行事有度就够了。 皇帝和贵妃尊重规矩,按着法度办事,宫里的其他人才会老老实实遵守宫规,宫中规矩严明,就能少一些无辜往死的人。 金兰曾是弱者,她明白生死不由自己的绝望,现在她成了左右别人生死、奴仆簇拥的皇太子妃,依然没有忘记幼小时在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的辛酸。 她不会出手救吴贤妃,她也不在乎郑贵妃是不是冤枉的,但她必须让吴贤妃死得清楚明白,以此告诫宫人,否则各宫主位全都凭着自己的一时喜怒以私刑惩治宫人,规矩还不乱套了?谁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吴贤妃 金兰郑重地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虽然没有那样的抱负,不过既然成了太子妃,就该尽己所能整治宫务,让宫人进退分明,循规蹈矩。” 朱瑄没说话,靠在金兰肩膀上,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兰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觉撒起娇,软语娇嗔“不许笑话我。” 朱瑄嗯了一声,笑了笑,凑近了些蹭了蹭金兰“我没笑话圆圆你说的对。” 他只是一时想起小时候的事。 她以前教过他这些。 有些人受尽苦楚折磨长大,从此泯灭人性,漠视生死,变成和曾经欺辱他们的人一样的恶人。 有些人却能更加珍视生命,尽己所能保护、解救和曾经的他们一样无助绝望的弱者。 朱瑄差一点就成为第一种人。既然作恶多端未必会有恶报,为什么他还要遵守那些虚无缥缈的道义观念?少年的他阴郁冷漠,满心满眼只有复仇两个字。 圆圆拿起细条鞭子轻轻地抽他掌心“不许这么想,五哥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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