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要人搀扶,自己下地,站在屏风前,摸索着穿上内官的圆领袍,系上巾帽,身姿笔挺。 小满和扫墨瞪大双眸,看他的目光惊异又敬佩,怀疑他是不是铁打的筋骨。 金兰挪到次间梳妆换衣,两夜没睡一个囫囵觉,眼皮发沉,脸色苍白,宫女化开随身带的金花胭脂,在她两颊轻轻一点,再涂上一层玉华花粉,胭脂嫣红将透未透,如枝头怒放的芙蓉,娇艳鲜丽,又看不出脂粉的痕迹。 她一手支颐,打了一会儿瞌睡。 官驿街人多,车多,马匹多,轿辇多。天亮之后,宫人忙忙碌碌,来回穿行于曲廊巷道之间,嘈杂人声喧响,有人在训斥宫女,有人连声催促宫人,内官吆喝着搬运箱笼,楼道间回荡着噔噔噔噔的脚步声。 忽然,楼下庭院里传来一片叫嚷声,桃仁的声音透过低垂的画帘传进廊庑。 金兰揉揉眉心,喝了口茶,示意宫女给自己戴上珍珠花围。 楼下,小满泼了盆中胭脂染红的残水,笑嘻嘻地和桃仁说话,桃仁急得抓耳挠腮:“马上就要启程了,宝哥不知道跑去哪儿了……贵妃娘娘刚才问了好几遍,奴婢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求殿下……” 小满领着桃仁上楼。 桃仁看到坐在镜台前贴面翠花的金兰,满脸堆笑,上前行礼,说明来意。 金兰揽镜自照,问:“是不是又躲到哪个角落里了?你们找过没有?” 桃仁顿足道:“四处都找遍了!有人说看见宝哥窜到河边去了……这万一要是掉进水里可怎么办?宝哥不会凫水……” 说着眼圈都红了。 金兰对着铜镜,拈起一枚桃花形状的金箔面翠贴在眉心,道:“行了,我陪你一起去找。” 桃仁千恩万谢。 车马已经备好了,扫墨朝金兰躬身,扶着她下楼,搀扶她登上轿辇。 帘子掀开,罗云瑾已经躲在车厢里了,一身内官服色,戴纱帽,看到华服盛妆、广袖低髻的金兰弯腰走进来,怕她被繁复的裙琚绊着,下意识伸手扶她。 金兰躲开了他的手臂,坐到他对面。 罗云瑾缓缓收回手。 亲兵和宫人前呼后拥,桃仁带着昭德宫的宫人走在最前面,替金兰开道。 戍守的禁卫上前盘查,不等扫墨开口,桃仁先柳眉一竖,叉腰怒骂:“都没长眼睛吗?查什么查?都是内院的近侍,有什么好查的?贵妃娘娘还等着我找到宝哥回去复命呢,都滚开!别耽误事!” 禁卫面面相觑。 桃仁气得跺脚:“要查就快点!待会儿就启程了!” 禁卫嘴角直抽,不让查的是她,要查的也是她,这位姑奶奶到底是什么意思? 掌事太监交出牙牌,禁卫一一看过,自然不敢查金兰本人,挥手放行。 京师近在眼前,禁卫归心似箭,觉得已经到皇城脚下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金兰是皇太子妃,桃仁又屡屡抬出郑贵妃,里面盘查过后,外面戍守的近卫查得就宽松多了,确认过身份便放他们出了驿馆。 扫墨松口气。 轿辇里的金兰也轻轻吐了口气。 驿馆廊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喊:“且慢!” 罗云瑾脸色微变,挑开大红车帘一角,凤眸扫一眼廊楼,双眉略皱。 金兰问:“怎么?” 罗云瑾轻声说:“这人是钱兴的另一个义子,我记得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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