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会打扰到她,所以他应该离开。 从前罗云瑾一直不明白朱瑄为什么留着他,直到那天朱瑄坦然道出原因,那一刻,他心中百味杂陈,久久无法平静。 朱瑄足够自信,也足够冷静,更有常人不能及的耐心,昔日那个苍白瘦弱的小皇子,虽然一直处于劣势,却不曾放弃退缩过。 阴柔诡谲,顽固执着。 罗云瑾闭了闭眼睛,饮尽碗中熟水,“我不会再犯糊涂了。” 谢骞慢慢地吁了口气,语重情长地道:“这样是最好的,对谁都好。”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你真要对付钱兴?现在朝中科道官都在弹劾他,这次天象异变,朝官趁机施压,民间也闹了起来,圣上必须做出表率才能平息民愤,确实是下手除去钱兴的好时机,不过圣上对钱兴还留了几分旧情,钱兴说不定还能翻身。” 钱兴以前也被嘉平帝冷落过,他伺候嘉平帝这么多年,对嘉平帝的喜好了如指掌,过一段时间又能找到机会重回乾清宫。 罗云瑾道:“这一次不会了。” 语气平淡,仿佛在闲话家常。 谢骞却听得出其中的分量,斟酌了一会儿,道:“你现在得罪了周家,还是谨慎点为好。” 罗云瑾问:“你记不记得杨寅?” 谢骞一愣,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杨寅是谁?” 罗云瑾凤眸抬起:“以前的东宫左司直郎,他是杨安的侄子。” 谢骞皱了皱眉,又回想了片刻,张大嘴巴。 秉笔太监杨安,正是被罗云瑾送进诏狱的那一个,后来杨安不堪酷刑折磨,畏罪自尽了。杨寅本是钱兴安排进东宫监视太子言行的眼线,杨安获罪,钱兴见死不救,杨寅失去靠山,之后无声无息。 夜风拂过,竹丝灯笼轻轻摇晃。 浮动的烛火笼在罗云瑾脸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杨寅一直待在东宫,东宫属臣早就对他心怀不满,杨安死后,谕德、少詹事曾建议打发杨寅去南京,太子没有同意。杨寅需要重新找一个靠山,他想投靠太子,一直在暗中收集杨安生前为钱兴诬告朝官、勾结内外中饱私囊的证据。” “钱兴是内官,想要扳倒钱兴,必须让他触犯圣上的禁忌,他私底下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哪些会触怒圣上,还有谁比杨安更清楚?” “杨寅早就把证据送到太子手上,太子引而不发,等的就是时机。” 谢骞呆呆地坐在石桌前,脊背上爬满冷汗。 所有人早就把杨寅忘到爪哇国去了,谁能想到他居然会成为太子手中的一颗棋子? 那个左司直郎,当初还是钱兴派去东宫的。 皇太子当真心机深沉,不可捉摸。 嘉平帝和文官疏远,信任重用宦官。太子表面上亲近文官,私底下也很倚重身边的近侍。他饱读诗书,儒雅温和,得群臣夸赞,其实一直在隐隐防备文官,同时不忘压制宦官。而文官和宫中内宦都对他推崇备至,死心塌地效忠于他,甘愿为他肝脑涂地。 帝王之术。 谢骞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 转眼就过了末伏,接连数天大雨,天气依旧炎热。 杜岩怕金兰烦闷,这天出宫的时候买了不少新鲜样式的摩睺罗,笑眯眯地送到她跟前,道:“还是在许师傅家买的,今年时兴这些,小的想着正好过些天要采买,先挑了几个,殿下看看样式好不好?” 金兰想起自己送给朱瑄的摩睺罗,当时不知道他放到哪里去了,还以为随便收在哪个箱笼里,后来听扫墨说才知道一直摆在文华殿的书案上,他每天读书写字的时候都能看到。 她微微一笑,拿起几个象牙、木雕的看了看,之前挑的那个读书摩睺罗像朱瑄,她想挑个像自己的凑成一对。 挑了半天没挑到合适的,她问杜岩:“今年负责采买的是哪个内官?” 杜岩回道:“是尚伟,他负责今年的采买。” 此前罗云瑾身兼数职,内官监也由他掌管。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