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正房。 青檀正在叠被。她总是这样,默默的, 不张扬, 但无处不在。 步长悠跟她说不用这样事无巨细的照顾她,很多事情她自己能做,青檀总说习惯了。其实不是习惯了, 只是她不肯懈怠。青檀也是个极有忧患意识的人,怕懈怠了,等需要严谨时会力不从心,不如一直不懈怠。 步长悠坐在铜镜前,一面大大的老铜镜,想必是宣太后的东西, 因为年岁已久关系,镜面失去了原本的光泽来,显出一片昏黄来。不过她喜欢这种古朴,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化了妆,理了理青丝,又换了一身衣裳。紫苏正在东厢酣睡,青檀没叫她,两人穿过旁门到寺里去。 这个点,寺里的女尼都在午歇,在外面走动的人并不多。 她俩出了寺门,顺着石阶下了一阵,又出山门,看到道旁的林子里伸进一条蜿蜒小道,就顺着过去了。 青檀说不远,其实还挺远,走了得有一炷香的功夫,不过秋高气爽,山里风景不错,白缎翘头履踏在枯枝落叶上,咯吱咯吱,有无穷的意趣。 乌牙岭远看是红殷殷一片,像挂在天边的红云。走到上面,满目都成了红色。树是老的,枝干遒劲,叶子浓得像能顺着叶尖滴下来,倘若用瓶子接着,她能接到许多颜彩。 往深里再走,就听到了水声,走近一些,发现果然是道瀑布。 瀑布从岭上垂下来,落进下面的溪中,而溪中有树的倒影。 白瀑红叶清溪,这地方着实比桐叶宫观景台下头的景致要漂亮。看来人间的能工巧匠比着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差远了。 两人四周逛了一遭,回到溪边,抬眼望见溪边老树底下的石头上坐了一个蓝衣青年。 步长悠的步子扎在地上,青年抬眼望过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步长悠都感受到腾腾的杀气了。 她对青檀说,不用跟过来,然后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 等步长悠走到他跟前时,他又偃旗息鼓了。 上次她心有旁骛,没太留心,这次一瞧,真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看着就赏心悦目。 她问:“你是没走,还是又回来了?” 恒渊走到她跟前,手指缠绵的刮过她的脸颊:“国君让我走,我不能不走,可一想到公主因我被退了婚,就坐立难安,所以特地回来瞧瞧,怎么样,公主还好吗?” 她点点头,说还凑合。 他直瞧进她眼里:“姑母认为咱们的事情败露不是巧合,是偃月夫人在中间做了手脚,一石二鸟,既打击了恒家,又打击了裴家,还捎上了公主,她正恨偃月夫人呢。” 步长悠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但她知道他还有下一句,她等着这句话。 他看到了她的等待,道:“可我知道这事跟偃月夫人无关。” 他的目光跟之前有些不同,或许他察觉到了什么。 步长悠转身往深处走,问:“然后呢?” 恒渊看着她的背影,鄢女高挑,即便穿着宽敞的外衣,也能里头的纤细腰身。那样的脸配这样的腰身,倘若她有足够的智慧,这美一定是男人的灾难,倘若她没有,那美会成为她自己的灾难。不过看得出来,她是个有智慧的,因为他已经受灾了。 他不动声色道:“这事其实是公主跟裴炎的圈套,对不对?” 步长悠的步子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微蹙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恒渊走向她,“公主和裴炎都心想事成了,怎么还跟我装糊涂?” 步长悠有些心急,她想知道那句话暗含的意思,可他一直不说,她有些不耐烦:“什么叫我跟裴炎都心想事成了,我听不懂,你有话直说。 恒渊冷笑:“难道不是么,裴炎不喜欢这门亲事,公主也不喜欢,所以你们联手设了这个套。” 步长悠看着他,也有点生气了:“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有婚约,倘若被发现了,谁都吃不了兜着走,现在你却倒打一耙,有意思吗?” “公主真会偷换概念。”恒渊不无嘲讽,“公主明知我不是在恼事发,我恼的是被人耍。” “我听不懂。”步长悠的语声更冷硬了。 恒渊被她的假装糊涂激得有点上头,他稳住自己,道:“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是猜测,倘若说得不对,公主可以纠正,我是希望自己猜错了的。” 他续道:“十六岁那年,裴炎到云中做客,我拉他去逛窑子。十六岁的少年,看到女人,脑子里没别的想法,只有白花花的身子,可裴炎呢,人家都脱光了,他愣是能全身而退。我觉得他不是定力好,他是对女人没多大兴趣,包括那个小孤女,我不觉得他有多喜欢她,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恰巧撞上了,又符合他的标准,他认定她,所以决定不再看别人。那天,我到武平君府,我问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