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枝不敢说话了,移开了手。狼奴的掌心则抵在了桌案上。 “七殿下,若认为微臣讲得不好,大可直接提出来,莫要再与两位伴读交头接耳了。”嵇岚神色漠然道。 楚言枝一时觉得难堪,却不好起身,只得清了清嗓子,在座位上遥行一礼道:“先生抱歉,我落了书本想让人回去取一下,无意搅扰您讲学。” 红裳听此便朝嵇岚福了福身,后退着出了门。 嵇岚的目光在楚言枝泛红的脸上和微躲的眼神上停留一会儿。 “七妹落了什么书本?叫人回去取太费事,我这倒备了许多。”楚姝侧身看向她。 楚言枝不好将月事带三个字当众说出来,只好随便说了一本书的名字。不过片刻阿香便将书翻出来,送到了她的桌案上。 楚言枝尝试小声问她可有月事带,还没出口却见嵇岚已从另一边走了过来,问她:“七殿下是身体不适吗?” 楚言枝正要点头,他看了眼她桌上两本一模一样的书,嗓音略沉:“那请殿下回去找御医诊治诊治,好好歇着,勿要强撑留在此地。” 谎话被看穿,楚言枝抿了下唇,既不好解释,也不能真顺着他的话回去。才开堂不过两三刻钟就因扰乱其他皇子读书而被讲师轰出去的话,别说对她的名声不利了,对长春宫、三姐姐都会有影响,父皇也会很难办。 “殿下只是肚子受了寒,很不好受,奴陪她出去走一走暖暖身子就能好很多,可以继续读书的,也不会影响别人,请先生先别这么凶她。”狼奴起身,眉心微拧道。 他听得出来嵇岚话里的意思,并非是在真的关切殿下身体如何,而是怨怪殿下没好好读书还让他中断了讲课。但纵使殿下与他们说话的声音大了些,他心有不满,方才殿下已经和他道过歉了,为何还要刻意说这样的话让殿下当众难堪? 狼奴不明白为什么他印象里人很好的先生要这么做。 “我和枝枝都是第一回 来文华殿,就算有违了规矩的地方,嵇先生好好说就是了,哪需要这么拐弯抹角地劝她走。”楚姝冷笑,“先生方才讲天地君亲师,又讲天地道义,煌煌大论动人心肠。但这天地道义,就单单不配我们两人听吗?” “圣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真是诚不欺我。三皇姐,这样的天地道义,您爱听?爱听那就别说这些废话,老老实实地回去备嫁。不爱听嘛,不爱听您还留在这干什么?我们学的,可都是这些天地真理,可别把您耳朵听实了。”楚琥靠着椅背抱臂一笑,专等着她们吃瘪。 楚姝却神情不变,讥讽道:“亏你读了满肚子书,人没多大的时候本本典籍就能背得滚熟了,原来都是读到了狗肚子里去。” 她又看向嵇岚:“嵇先生博学多才,应该不会也只知道从字面意思上如此粗暴地理解孔圣人的话吧?孔圣人的本意是要让国君远离奸馋小人,勿被枕边之言蛊惑以失天下,‘女子’二字,并非指代这世上所有女子。否则这位素来推崇仁孝的孔夫子,不就连带自己的母亲也一并辱没了吗?这世上哪个男子不是由女子所生!若还把这种误解奉若圭臬,你们到底是在看不起女子,还是看不起你们自己?” 堂内沉寂须臾,楚琥憋闷着还想回怼,嵇岚却已缓步走回堂前,态度不明地道:“三殿下言之有理。” 众人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了楚姝和楚琥之间。三位皇子一个沉默寡言,另外两个年龄偏小,平时很好管教,唯独楚琥经常呛话。 楚言枝察觉气氛不对,待嵇岚背身走远了,便悄悄拉了拉狼奴的衣摆。狼奴已暗暗抽出了袖中藏着的帕子,待她起身后,将之覆上椅子上的那抹血迹,催动内力擦净收了回来,又不动声色地帮她调了调披帛的位置,遮住她弄脏了的下裳。好在她今日穿的是湖蓝色八幅湘裙,洇着的那块呈暗色,披帛一掩旁人便看不出来了。 “我出去走走再回来,扰了先生讲课……十分抱歉。”楚言枝看向楚姝,也福了福身。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