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他能看懂图纸?”德国佬问。 “他只是一个搬运工。” 陆中泽听见秦青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几个德国佬发出嘲讽的低笑,恶意满满地贬低几句。秦青并未出言维护,只是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陆中泽回头看了看,心里一片刺骨的冰寒。 被任何人瞧不起,他都觉得没所谓。被老婆这么轻视,他只觉得挖心剖肝一般疼痛。他大步前行,背影狼狈地似在逃离。 到了停放货车的地方,他一屁股坐在小推车上,极为不甘地抓乱头发。 【爸,你给哈佛捐笔钱,送我去进修吧!】他拿出手机飞快打字。 【你做梦呢?送你去国外,等于把野狗放进草原!】 陆中泽:【……不会的!这次我一定好好学!】 【当搬运工太累了吧?终于知道最不累的活儿是读书了吧?告诉你,后悔晚了!】唐龙气哼哼地回复:【不干满一年搬运工,你别想解冻银行卡!】 陆中泽急了,【爹,儿子给你跪了!儿子现在急需镀金!儿子知道错了!】 被秦青看不起的感觉,化为心底里难以愈合的一道伤。陆中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老婆让他离开时的那个淡漠表情,以及唇角那抹轻鄙的浅笑。 老婆是金领,而他只是一个搬运工。阶层与阶层之间是存在坚壁的,人与人之间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从未有哪一刻让陆中泽深刻地体会到这一残酷的现实。 如果他说出心底的喜欢,或许在秦青看来,这份感情只是廉价的东西。又或许,秦青会觉得受到了侮辱。 陆中泽不敢深想,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犬,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 周围一直有搬运工来回忙碌,却没有人上去打扰。大家都是一样的工作,一样的心酸,自然能体会一样的苦楚。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安静下来,货车里还剩下几个箱子,一天的忙碌终于要结束了。 几个搬运工站在不远处抽烟,时不时担忧地看向陆中泽。 “小陆怎么了?” “他想去拿图纸,被秦总骂了。” “自尊心受伤了吧?” “咱们是搬运工,哪里能碰那种高级玩意儿。” “小陆心气高,听说是大学生。” “唉,还是太年轻,面皮薄。像我们这种老油子,被指着鼻子骂都没感觉,只要秦总不扣我工资,怎么着都无所谓。” “嘘嘘嘘,秦总来了。” 大家连忙噤声,用力吸了几口烟,目光追随着那道修长的身影。天已经黑了,停车场有些昏暗,那个人却是一缕光源,走到哪儿,哪儿便显得异常明亮。 “哭了?”清润的声音响在耳畔,带着微微的一些笑意。 蜷缩成一团的大金毛浑身僵硬,半天不敢乱动。 细长指尖戳进粗硬的短发里,轻轻拨弄几下,引发整块头皮的酥麻。僵硬的大金毛慢慢变得浑身发软,刚才还满心的沮丧,酸涩,不甘,此刻却都变成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没哭。”陆中泽连忙抬头。 “你眼睛都红了。”秦青指了指大金毛的眼睛。 陆中泽抹了把脸,重复道:“我没哭。” 秦青低声笑了笑,取出一包烟:“抽吗?” “抽。”陆中泽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 他说谎了,其实他不会抽烟。但老婆抽烟的样子太好看了,他想多看几眼。 秦青取出打火机,凑到大金毛面前,帮对方点烟。大金毛吧嗒吧嗒抽燃香烟,从嘴里吐出一口蓝雾。 秦青忍俊不禁,戳穿道:“你不会抽烟。” “我会。”陆中泽飞快吸了几口烟,却都只是过过嘴。 秦青低沉地笑着,声音像潺潺溪流,十分动听。 陆中泽听呆了。他夹着香烟安静地坐在夜色里,一双眼眸痴迷地看着面前的人。被轻视的痛苦,好像都遗忘了。 秦青点燃自己的香烟,深吸一口,从鼻端喷出两股蓝色烟雾。 “这才叫抽烟,懂吗?”他漫漫地笑,轻轻地述说,比月光还要温柔。 心里再没有一丝难过,只有强烈到无法克制的迷乱。陆中泽忽然明白,为什么舔狗受到那么多伤害,依旧要舔到底。如果受了伤能得到这么温柔的一抹微笑,他愿意把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出来。 用长久的伤害换取短暂的抚慰,他愿意。他就要当老婆的舔狗! 陆中泽用力吸烟,吞入肺里。 “咳咳咳咳咳……” 下一秒,他咳得惊天动地。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