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人不由苦笑:“本来老夫还有些担忧,见了河清容止更甚从前,好像也担忧不起来了。” 慕晏微笑拱手作揖:“陈大人过奖了。” 陈睦笑道:“老夫可没有过奖。不过老夫虽听承启道天师出京,心里还不怎么信,没想到是真的。” 陈睦为陈仲族兄,两人交情不错。因此陈仲早早派人快马加鞭告诉陈睦此事,让他千万要好生对待宿谊。 陈睦虽和陈仲同族,但陈仲与皇帝关系亲近,是因为他母亲为皇帝姨母缘故,陈睦可不知道那么多皇族阴私,当然更猜不出宿谊身份。他又觉得,自己一个快要走的人,能怎么好生对待宿天师?好像没有机会吧? 官场上的人都擅长脑补,陈仲是个脑子简单的,他其实只是觉得陈睦是东道主,便去了这么一封信。他可没想到陈睦会马上离开,要怎么照顾宿谊。陈睦却思索了许久之后,认为是陈仲在提点他,让他抓紧机会讨好天师。 陈睦此次回京述职,下一次就任地点还没决定。即使不回京城,好歹也要去一个好一点的地方。陈睦心想,陈仲定是告诉他,这次回京述职的关键,定是在宿天师身上。 陈睦等刺史,都是时时刻刻关注京中的,宿谊传闻,他当然知道。虽然宿天师肯定不是会轻易被讨好的人,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在洞察世事的宿天师那里得到什么。但若有和宿天师相处不错的经历,回到京中之后,也可以以此为跳板,与京中几位重臣交谈,拉近关系。 当然,陈睦也是希望,能得宿天师几句好话。 陈睦想,这一定才是陈仲写信的真意,这是对他的提点呢。陈仲还真是个好人! 于是陈睦开始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能在交接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和宿谊尽可能的相处,给宿谊尽可能的留下好印象。 虽然陈仲的意思被误会了,不过效果还是一样的。 陈睦有如此想法之后,对待宿谊就特别尊敬。宿谊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因为他在京城,别人都对他是这种态度,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宿谊知道陈睦和陈仲关系之后,恢复记忆的他对陈家老夫人有着几分好感,爱屋及乌,对陈睦也报以善意。所以陈睦找话题来聊,宿谊也会尽力回答,不让气氛冷场。 陈睦与宿谊聊天时找的话题,当然是和老庄有关,谁让宿谊是道士呢?在这方面,宿谊做足了功课,再加上现代一些知识加成,足以在讲道的时候忽悠到人,让人赞叹宿谊不愧是天师。 宿谊也就这个方面能用现代哲学忽悠一下人了。 陈睦原本只是本着讨好宿谊的心思,但一番谈论下来,陈睦是真的开始非常欣赏,甚至敬佩宿谊。慕晏也就罢了,他早就听过无数次宿谊的“讲道”。齐韫却是没有听过。在陈睦和宿谊聊天时,他也加入进来,然后他心中宿天师的形象也越来越丰满,丰满到印象中别人口中神化的天师……嗯,真的应该神化来着。 宿谊从老庄谈到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然后细分到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各种派别,最后扯到了唯物主义三大哲学问题和唯心主义三大哲学问题。 当他抛下这六个问题之后,就低头品茶,笑而不语,不再继续说话了。 废话,这六大终极问题都抛出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天师已经知道这六个问题的答案了吗?”陈睦被宿谊一阵唠嗑唠得头昏目眩,好似回到了很久之前他还在向各处名士求学的时候。 正在冥思苦想的齐韫也期待的看着宿谊。 宿谊道:“这六个问题,之所以是六个最终的问题,就是因为每个人,每个世间,都有不同的答案。我自然知道这六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明天,后天,我的答案说不定就不同了。而我的答案,和你们的答案也不可能想通。” 宿谊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看到的与你们看到的不同。” 宿谊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闻到的与你们闻到的不同。” 宿谊指着自己的耳朵,道:“我听见的与你们听见的也不同。” 宿谊又指着门口叶子掉光了的老树道:“以唯物举例,你们看到的是什么?树?梧桐树?死掉的梧桐树?一棵被虫蛀过的,没有挺过冬日的梧桐树?看,知道的讯息不同,你们看到的就不一样。” “宇宙是什么?人类社会是什么?我的人生是什么?”宿谊道,“唯物的三个问题,每个人的回答根据自己知识和讯息的不同,是不可能一样的。随着我们见闻的增加,这些答案也会改变。说白了,唯物就是知识,是客观存在的知识。探寻这三个问题的过程,就是学习的过程。然而学无止境。” “唯心的三个问题,既然都说唯心了,那每个人的心能一样吗?”宿谊保持着平时用来装逼的莫测又疏离的微笑,“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将要去向何处?每时每刻心境不同,答案也不会不一样。唯心的三个问题,就是叩问自己的内心,就是时时刻刻审视自身。自省岂可止?”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