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军令,一律军法处置。” 这才有几人犹犹豫豫上前来,两名士兵一把将刘逞按倒在地,另一名提着长刀看她一眼,似乎在作最后的确认。见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便提手砍了下去。 血溅三尺高,再洋洋洒洒地落下,甚至有不少溅在了纳兰峥的衣襟。但她只是轻飘飘地,垂眼瞧了瞧那颗咕噜噜滚到脚边的脑袋,看见刘逞的神情至死仍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她缓缓抬起眼皮,口齿清晰地问:“现下——谁人还有异议?” 无人再敢发声。他们看见这个不及众将士肩高的小姑娘回过了身,背脊笔挺地一步步走远了去。她发间青碧色的绸带被长风吹起,飞舞如猎猎旌旗。 却没有人知晓,纳兰峥甫一合拢军帐的帘子便是一个踉跄栽倒,跪伏在地,面容苍白得毫无血色。 湛允与白佩瞧见她这一身的血沫都吓了一跳,只是尚不及询问便听外头有士兵来报:“纳兰小姐,不好了!将士们在检查兵械时发现了一批劣等的箭头!” 纳兰峥的胃腹一阵痉挛,在白佩的搀扶下勉强扶着桌沿站起来,尽可能声色平静地问:“多少支?” “约莫三万!” 她拿起一块锦帕,一点点擦去雪色衣襟上沾染的血渍,闭了闭眼道:“叫将士们不必惊慌,我这就来。” 三万支箭的箭头出了岔子,绝不是一句“不必惊慌”可以安抚的,甚至纳兰峥的内心也一点不平静。但她不敢表露分毫,画了一张图纸,叫将士们依样去修补,先且勉强顶上。 夜里好歹得空歇下了,却是甫一睡着便梦见白日里血溅三尺的一幕,惊醒时浑身皆是冷汗,眼角也略带潮湿。她抱膝坐起,蜷缩在冰凉的床角,似乎到得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竟然杀了人…… …… 翌日黄昏,狄人的第二波铁骑便到了。纳兰峥逼迫自己暂且忘却昨日之事,毫无异色地坐镇军中,甚至接连四日皆是如此。 日头东升西落,军帐里的女声始终清晰沉稳。 “报——!我军伤亡过半,阻敌三十里!” “全军回防,退守白草坡。” “报——!狄军骑兵队出现在城外二十里,恐阻敌不及!” “放敌军靠近西城门,弓箭手火攻准备。” “报——!雨势过猛,被迫停止火攻!” “务必阻敌三刻,命骑兵先锋自北城门绕背偷袭。” “报——!辎重队音讯全无,粮草告急!” “报——!兵械损坏七成,恐无法支撑!” “报——!我军仅剩一千八百员生力军!” “报——!不知何故无法调得毕节卫支援!” “报——!不知何故无法调得平坝卫与龙里卫支援!” 第五日清晨天蒙蒙亮时,大穆的将士们终于看见了这女子的沉默。 她抬起眼缓缓扫过站在她跟前的这五名士兵,他们满面风尘,他们口中的任何一条军报都够置这一城百姓于死地。 她最终在他们满含期许的眼光里疲倦地说:“……叫百姓们撤离吧。” 此话一出,帐内外霎时一片死气。或者连这些将士自己也未曾发觉,数日来,他们一群大男人竟对这个年仅十三的小姑娘产生了无穷的景仰与依赖。 他们心知肚明,倘使不是她奇招不断,贵阳早在四日前就该失守。她是他们的主心骨,但现下她告诉他们,她没有办法了。 湛允神色凝重地上前请示:“纳兰小姐,属下恳请您随……” “我不会走的。”纳兰峥打断了他,说罢站起来,“劳烦允护卫送我上城头,我在那里等太孙回来。” 他这下当真急了:“纳兰小姐!” “湛允,你不信他吗?”纳兰峥向他淡淡一笑,倦色满布的眼底恍似又燃起了星火,她说,“可我信。” 城门下早便是一片潦倒狼藉,遍地皆是不及收殓,沾满血泥的横尸,未熄的火星发出噼啪的声响,燃着一团团破碎的衣布片。 纳兰峥一步步走上城头,看向城下远处高踞马上的人。他不披铠甲,只一身象牙白的衣裳,正遥遥望着她笑修真系统。簇拥着他的是密密麻麻的狄军。 她向他一弯嘴角,继而头也不回地道:“百姓们平安撤离前——全军死守。我就站在这里,谁要退……便退到我的身后去。” 无人有异,一千八百名将士齐声道:“得令——!”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