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与整个大穆为敌。 国破在即, 整个穆京几乎凝成了一块铁板。不至兵穷粮尽,恐当真难以攻克。 何况恰如耿丁所言,卓乙琅的心计耍得漂亮,于行兵打仗一事却远不如卓木青,否则也不至于此前败给了纳兰峥。再者说, 他不从武,运筹帷幄是天生将才的本事, 一般人身在阵后,难免得有疏漏。 一旁的亲信见他愁眉不展,小心翼翼宽慰道:“王上,属下愚见,大穆眼下不过困兽之斗罢了,咱们南面的补给源源不断, 且也已截断了他们北边那一路的支援,京城抵抗不了多少时日了。”大不了就是多些兵损,拼个你死我残。 卓乙琅闭目靠住椅背,拿纤长的食指虚虚点住他:“但你不觉奇怪吗?北上这一路,孤的军队屡战屡胜,甚至多有兵不血刃,孤原道大穆气数已尽,入了京城却遇凶猛抵抗。大穆既尚存如此实力,何以一路将城池拱手相让?” “王上之意,或是湛远邺刻意诱咱们深入?” 他摇摇头:“便是料定他无可能刻意诱我西华将士深入,孤才消除疑虑,一路直上。此前割地求和一事已致大穆朝臣百姓多有不满,尽管他祸水东引,却非长久之计。废太孙已死,便遭人唾骂也不过一时。大穆的江山如今在他手中,人们最终仍要怨怪在他的头上。此番孤毁诺在前,兴兵起战,于他可谓奇耻大辱,他死守严防尚且来不及,绝无放任孤攻入京城的道理。” 昭盛帝毕竟还吊着口气,朝中也尚余旁的皇子,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倘使他未猜错,湛远邺如今必然已是焦头烂额,即便侥幸守住穆京,来日也免不了遭那些利齿能牙的朝臣口诛笔伐。 湛明珩身死不过大半载,除却原本的暗桩与心腹,满朝文武到底皆非容他掌控。旦遇契机,当初那些一叶障目的朝臣回过头来再看,难保不会瞧出端倪。 这也是卓乙琅匆忙休养生息后便举兵攻伐的缘由。利用大穆皇室间的内斗,除掉两个,剩下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等他彻底站稳脚跟即趁虚而入。 思及此,他蓦然睁眼,一下坐直了身子。 湛远邺绝无诱敌深入的道理,且由京军三大营的凶猛火力可见出,大穆也非任人宰割的鱼肉。既然如此,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北上一路被什么人作了手脚。而这个人,当是湛远邺的敌人。 他的眼底刹那间涌动起诡谲颜色,忽然问:“你可还记得,孟春时节,孤曾与你说,孤心内不安,总觉兄长似乎没有死。” 那亲信闻言点点头道:“属下记得。您彼时命暗卫四处查探无果,因王庭内部动荡,亟待整治,只得暂且搁下此事。属下愚见,您已铲除了他的心腹旧部,即便他未身死,也理当掀不起风浪来,至多在这世间某处角落苟且偷生罢了。” 卓乙琅极缓极缓地站起身来:“倘使只他一人,自然掀不起风浪……但若没死的不止是他呢?”他说罢在密报堆积如山的桌案上一通翻找,抽出一卷已然陈旧的画来,递给了亲信,“快马加鞭往太行山方向去,务必阻截补给军入京,察看队伍里是否有画上人!” “属下领命。” …… 八支补给队伍里头,骑兵与步兵的数目约莫三七分,行军速度理当快不起来。何况太行山脉横亘在前,以这群新兵的能耐,或多选择绕山而行。如此一算,开拔三日,先锋骑兵至多穿越半个河北省,步兵们则该在更远的地方才是。 然卓乙琅的人却扑了个空,连人家屁股也没摸上一把。 消息传回营地,卓乙琅沉默许久,最终道:“不必追了。除了他们,当世再无人能够做到如此。” 亲信面露忧色:“王上,如今腹背受敌,将士们该当如何?” “既是腹背受敌,便要化敌为友。放消息给湛远邺,就说湛明珩回来了,我欲意代劳,挟天子以令之,望他好好考量,助我西华将士攻入皇宫。” “是!” …… 一日后,京城失守,狄人的铁骑络绎涌入。走了百官上朝时须下马步行的长安左门,堪为刻意挑衅之举。 是夜,狄人破承天门入端门。端门之内,以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谢岂林为首的京军主力严阵以待,魏国公纳兰远与晋国公姚储率麾下将士协同作战。年纪轻轻便承袭了爵位的忠毅伯卫洵及宣远侯明淮紧随在后抗敌。 金銮殿里聚集了文臣里头的数几十英杰,誓与国共存亡。锦衣卫及皇子皇孙们留守后方,护卫于太宁宫前,确保昭盛帝的安危。 再一日,端门失守,狄人杀至午门。同日夜里再入金銮门。前方不远即是整个大穆的威严所在。至此,金銮殿可望。 翌日天蒙蒙亮,穆军被迫接连退守。狄人的冲锋将士一度将要撞破金銮殿的殿门。卓乙琅亲身来了,他高踞马上,于汉白玉天阶下遥遥望向那座瑰丽堂皇的殿宇,却是眉间阴云聚拢,毫无得胜喜色。 湛远邺没有答应与他合作,否则他此刻早该攻入了太宁宫。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杀来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