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儿用深衣把我包得死紧,我挣脱不开,只好佯装吃痛,他立刻就把手松开了。我见几而作,一把推开他钻进被子里,蒙着脸耍赖道:“我就偏要我这块龙涎,我就偏要睡你这张榻!” “我把这香炉也搬去你屋里,你别在我这里闹。”诸儿又想来捉我。 我扒住榻沿不放,擤了擤鼻子,泫然欲泣,“你不允,我就哭!”放刁把滥这招我练得最为纯熟,就是吃定诸儿见不得我哭。 “那你睡在这里吧,我到别处睡去。”诸儿甩手欲走。 我连忙从被子里钻出来拖住他,哀求道:“多好的龙涎,一个人也是熏,两个人也是熏,你可不要浪费了,你还是不要走了。”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摆弄他的手指,自小跟着他,当然知道耍赖不行就要撒娇,软硬兼施,不怕他不就范。 他看着我,从我的手心里抽出指头,用手掌抵着我的天灵盖,半晌也不肯点头。见他没计奈何喟叹一声,我其实也很想为自己一叹,以前诸儿对我有求必应,如今我要他允我一件事,是越来越费劲了。“那你在这儿陪我说说话总行吧?等我睡着了你再走,你也知道我有疾,总是睡不好。”我一向识实务,以退求进,方为上策。 诸儿终于颔首,替我盖好被子,坐在榻边轻拢我的头发,“怎么吃了这么久汤药也不见好?不行就再换个疾医瞧瞧。” “换个疾医也是这些苦汤,是药三分毒,沉疴不见好,倒又添新疾。明明我在你这里就能不药而医,你却忍心看我受这些罪。”我掀开被子想把他裹进来,被他挡下了。我不依,挪过去把头枕在他腿上。 “桃华,开了春半夏就要和卫国世子成亲了,再过几年就轮到你和郑国世子。你现在是大姑娘,不能老在我这里胡闹,你明白吗?” “开了春半夏就要走了,以后父亲就能和卫国交好。卫国世子总算是个美人,是半夏看得上眼的。我呢,再过几年也要走了,谁知道郑国世子是个什么样子?也许是个癞头呢?” “郑国世子自然也是个美人,不然怎么配得上我的桃华呢?”诸儿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把我搔得酥酥痒痒的,我半坐起来,偎进他怀里。 “能有人美得过你吗?”我捧起他的脸端瞧,“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天下诸侯,美人多出齐姜,诸儿面目如画,仪态出尘,更是美得无可比拟。 诸儿扬起嘴角,笑道:“郑国世子自然会适你的愿。” 我恼他不知道我在赞美谁,只好叹气:“要我说齐国姜姓多出美人,父亲就该多生些女儿,要你们这些漂亮儿子顶什么用,还不如送我们去结二姓之好,倒能换个天下太平。” “你不要胡说,女孩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怎好说是父王利用?你也就会在我这里胡闹!”他用宽大的手掌覆住我的眼睛,想让我安静下来。常年跃马弯弓,他的手掌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我总是喜欢用脸去磨蹭。 “就算我胡闹,还能和你闹几时?我纵有眷眷之心也总是要走的。你倒是舍得我,说赶就赶。”乘着说话,我动了动身子,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专心汲取温暖。 他用下巴抵住我的额头,轻搂我的臂弯又施了几分力道,我被他箍得有些紧,却不肯呼痛。我说:“我还不想睡,你唱个曲子吧,和以前一样。” “好啊,你想听什么?” 既然要和以前一样,就自然要做到一样。我探手去摸他的玉带,替他解开,拉他上榻。他也没有再推拒,乖乖脱了靴子,放下帷幔。我分了一半被子给他,凑进他怀里,道:“就唱《蔓草》吧,我最喜欢听你唱这个了。”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我闭着眼睛,听他浅吟低唱,林籁泉韵,洋洋盈耳。他抱着我,隔着被子在我的背上轻轻击节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