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红烛对照依旧羞涩的新妻,不知三载了……她是否还在等待? 还是为了,为了那个曾经并过肩、干过架,却已经永远沉眠在大漠,再也无法与母亲妻儿重逢的弟兄? 陆膺的神情从容平稳,直至他回望身后三千黄金骑,三千他的弟兄,更多的、无法再见的父与兄,扯了扯嘴唇,露出了一个艰涩的笑容,那个口型是在说:弟兄们,回家啦。 在这山呼海啸中,左卫军替下黄金骑,护送景耀帝下了城楼,他回身,想同陆膺说什么,却见他那位新敕封的镇北都护正同麾下嘱咐了什么,韩铮道:“陛下?可要臣去唤陆都护?” 看到一队黄金骑朝城外而去,其余黄金骑除了轮班者,却俱是欢呼起来,大声商议着要如何同家中报信联络,景耀帝恍悟,心中了然,不由笑着道:“陆都护倒是义骨柔情。” 也不知是向韩铮而说,还是朝走过来的陆膺而说。 韩铮一怔,与余人一般不明所以,陆膺却是难得流露一点赧然,随即向景耀帝拱手道:“臣在大漠三载,弟兄们跟着吃了许多苦头,于家中也是亏欠良多,还望陛下恕罪。” 景耀帝上了马,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道:“你麾下的兵士不错,成国公给你定下的亲事也很好,太宰教女,自是极好的。” 宋远恒、韩铮、陆膺等人一道随行,护送景耀帝回到了他在亭州城中下榻之处,依旧是这荒凉边塞中难得的小桥流水、春色烂漫,早早备好的热水浇到身上,景耀帝才恍惚中如觉隔世。 这番北巡,一个不慎,极有可能便再不能看到眼前一切,再也无法回到魏京。 吕阿不奇亲自奉上香露衣物,这番北巡事故之后,景耀帝身周所有婢女一概是不用了,吕阿不奇亲自侍奉帝王更衣,看到年轻帝王眉宇间那一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他伏倒在地,久久未能起身:“未能护陛下周全,下奴该死。” 他语气之中的自我审判那样坚决,随时愿以死谢罪。 景耀帝回过神来,失笑道:“起来吧,此番朕亦是大意了,朕现在好好的,很不必如此。” 他出身就是皇长子,未及十岁便晋封太子,少年登基,弱冠未久便亲政……到得如今这年岁,正是盛年,却已经习惯孤寂,吕阿不奇是他出身便服侍他的人,亦是他难得可以放松情绪信任之人。 吕阿不奇才收拾情绪起了身,哑着嗓子将亭州城中,景耀帝失踪之后的所有事一一禀报。 若是宋远恒在此,必然会背生冷汗,因为,他与韩铮私下的对答、亭州城中那些本地豪强私下里的动作,他以为只有他能知道、甚至他不知道的,吕阿不奇都向景耀帝一一禀报。 “下奴无能,陛下北巡的消息是如何泄露到北狄的,依旧未能查明。陛下,这亭州城中的水,恐怕远比在魏京看起来还要浑,将来这镇北都护府……” 陆膺再如何不费兵甲退北狄,所仰赖的,不过是他在大漠三载的经营,可是,这亭州城中,错综复杂之处,恐怕更在草原诸族的恩仇交错之上,陆膺这样的年纪,在亭州势单力薄……真能胜任这镇北都护之职? 吕阿不奇的话在帝王思索的神色中立时止住,他敏锐地发现,这一次归来,陛下更加晦深难测,看起来,竟越来越像……上皇,吕阿不奇垂下的面孔上深含敬畏。 景耀帝却开口道:“此事不急,留待陆膺去查吧。现下,你先往驿站……” ============================================================== 此时的岳欣然,正在亭州城南数十里外,这是陆膺选定的地方,他曾经晦涩地暗示过,若是亭州不保,大军溃败必是往南,此处是必经之路,可跟着先行南撤;或是亭州一切如计划般稳妥,自会有人来接。 与北狄可汗这场声东击西之计,从头到尾用意就不是在破敌,而是要将被北狄团团围住的亭州城打开一个口子,让黄金骑护送景耀帝安全返回大军之中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