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实在令人难以忽略。 若他知情,那是否意味着赫特部本身就暗中准备叛乱? 若不知情,那这小郡王也忒不中用,朝廷是否该考虑另外扶植一位,或是干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三人正沉思时,堂溪就带着收泔水的老头儿来了。 老头儿祖上八代都是土生土长的望燕台人,十分老实本分,很早就开始收集城中各处泔水喂猪、种地,觉悟正经挺高,二话不说就跟着过来了。 外面寒风正隆,穿着羊皮袄子的老人家一张脸都被冻的青紫交加。听人介绍了上首几位大人身份之后,他竟噗通跪下磕头,口称元帅。 庞牧一愣,忽有恍如隔世之感,却听他道:“草民的一个儿子两个孙子都曾在元帅麾下效力。” 对将士和他们的家属而言,元帅的称呼才是最值得铭记终生的。 庞牧忙亲自上前搀扶,“ 竟有这般缘分,不知令郎他们如今?” 老汉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众人都跟着难过起来。 庞牧沉默良久,忽朝他郑重作了个揖,慌的那老汉脸都红了。 “使不得使不得啊!能跟着您出去做大事,是那几个小子的福分,也是我们全家的荣光。”他吓得两只手都乱挥起来,语无伦次道,“您这千金万金的身子,怎能如此!折煞小人了!” 邵离渊心中忽生出无数感慨,似今日这般局面,就是千千万万个这样舍生取义的家庭换来的。 想到这里,他便也与晏骄一并起身行了一礼,又赐座。 老汉自然千恩万谢,推辞不过才惶恐不安的坐了。 稍后问起情况,老汉便叹道:“诸位大人也知道,这临近年底,吃的难免比平时好些、多些,泔水就格外多,小老儿约莫半个月前又额外雇了几个劳力,其中有一个听说是西北逃难来的。其实原本草民不想要他,可又听说是咱们中原人被扣押了生的,如今不容于天地,草民就,唉,就忍不住想起那几个儿孙来,一时糊涂心软,见他虽狼狈些,但约莫是个能卖力气的,便雇了家来。” “那人来了之后果然勤快,沉默寡言不惜力气,众人都说不错。恰巧前几日使团进京,草民挑了几个最能干,话也最少的来这一带,其中就有他。” “谁知昨儿下半晌他突然就失踪了,草民还担心他遇了危险,打发人出去找来着……谁知今儿一大早就发现有两个泔水桶并非自家惯用的,又听街上差爷们说了使团的事,心觉不对,便赶紧过来了。” 说到最后,老汉不禁对自己又急又气,一张满是斑痕和皱纹的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我的儿子孙子豁出命去保家卫国,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祖宗,”老人哽咽道,“可如今却出了我这个老糊涂,把什么都葬送了呀!来日我就是死了,下到地底下也没脸见他们。” 他本是出于最纯朴的善,不惜抛开国恨家仇来收留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只希望这世上不要再有别的孩子受苦,却不曾想引狼入室遭人利用。此时的痛苦,悔恨与自责几乎瞬间击垮了这个瘦弱的老人。 第145章 众人安慰了秦老汉一回, 又请他细细说了那人的身形样貌,让画师做了像。 邵离渊立刻命人将画像刊刻后大量印刷张贴, 又派人去请陂耶郡王前来说话, 晏骄则和庞牧亲自护送老人家出去。 快到门口时, 晏骄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倘若日后有类似的事情, 您还会救人吗?” 老爷子本能的摇了摇头,可过了会儿, 却又缓缓点了点头,满是沧桑的脸上有些落寞的叹道:“生在大禄也好, 身在赫特也罢,总归都是条命啊!” 他那小孙儿的尸首现在都没找到,家人便都存了侥幸, 想着或许他根本没有死, 只是迷失了方向,或是伤病未愈, 然后被当地某个善良的人家像自己收留那汉子一样收留了…… 不知什么时候, 阴霾的天上又落起雪来,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凉的雪花刀割一样扎在脸上,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在外盘旋已久的狂风突的卷进来一团雪花, 平地拔了个卷儿。 晏骄和庞牧都下意识眯了眼睛,睁眼看时,一个与秦老汉有七分相像的中年汉子满头是雪立在门口,也不知在外等了多久了。 秦老汉最后对庞牧和晏骄行了一礼, 出门与那来接自己的汉子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汉子面上大惊,二话不说跪下去砰砰砰磕了几个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