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帘子,请王疏月进去。 屋子里有些暗,只在床头的矮几子上点着一盏灯。 “你来了。” 王疏月应声走到成妃榻前,她艰难地伸出一只手。脸色惨败,半睁着眼,也不知道是看向何处。 “你看着去接大阿哥的人去了吗?” “你放心,我才进来就遇着他们出去。” 成妃躺着点了点头。张了张干得起皮的嘴唇:“那就好,和妃,本宫听外面雨声大,你……你来的时候,看见他们拿伞了吗?” 王疏月听见她喉咙里已经起了沙音,知道是粘了痰,即便如此,却还是一门心思挂着大阿哥的事。 “您放心,他们省得。” 说完,回头对闻盈,“去给你们主儿端杯水来润一润唇吧。都起皮了。” “欸,奴才这就去。” 成妃听着帘子起落的声音,孱声道:“和妃,你让你的人也先出去……本宫……有话跟你说。” “好。金翘你出去候着。” 第66章 青玉案(二) 雨水肆无忌惮地敲着窗。 次间里的气味并不是很好闻。 地上在反潮,发青的砖缝里渗着水珠。 成妃想要撑起身来坐着,奈何次间内无宫人,而她但凡一使力,胸口便痛得要命。挣扎了一次,人又跌了回去。王疏月忙侧坐到她的榻边,撑着成妃直起腰背,又拖过靠枕垫在她背后,慢慢扶她靠下。 女人的身子一垮起来,面色就跟着陡然枯槁无光。 成妃原就比皇帝还要大两岁的,年近三十再也算不得年轻。气血亏损,看起来竟然比从前更老了好些。 “秋围回来的时候,看着您还好,怎么就……” “命吧。” 成妃望着王疏月笑了笑,“不过……我也没什么遗憾了,我这个人啊,稀里糊涂了一辈子,皇上想什么,主子娘娘想什么,我都猜不到,从前在府中做奴才就做得不好,宫里的这一两年,也是恬居在一宫主位上,享了这么久的福……赚了……” 雨声之中夹杂着雷声在王疏月的耳边炸响。 床帐轻轻拂动,扫在王疏月的手边。 成妃的话像极了人活至一生末尾,回望自省的言语。无论她自认自己多么蠢笨,这三言两语却是无比灵透的,因而也令王疏月着实心痛。 “你不能这样说,您还年轻,大阿哥也还小。” “和妃,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不中用,再不能够争出什么命来了。你不知道,这两日太医院端来的药都淡了,我听说……他们也不想折磨地我痛苦,那药啊,都是个安慰的幌子……” “怎么会呢,太医院多的是医术高明的太医。” “再高明,能和阎王爷争吗?” 雷声响在头顶,屋子里的灯火一下子被震灭了。 成妃的脸在王疏月眼中陡然暗淡下来。王疏月站起身要去点灯,却又被成妃拉住了。 “不用点了,灯亮也晃眼睛。” 王疏月摇头道:“您今日让我来,就是要我听您这些丧气的话吗?” 成妃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王疏月的手,抬头凝向她。 “不是。我是想把大阿哥托付给你。” 王疏月一怔,“托付……” “你先听我说完。我这一辈子都是为了我这个儿子,但我却又教养不好他,好在我的两位主子都对他好,皇后视他若亲子,用心替我教养,皇上也十分看重他,时常带他在身边,我这个做额娘的,反而什么都没替他做过。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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