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电闪雷鸣,风刮得窗棂子吱嘎响,豆大的雨点往下砸,沈韶光走去关了窗,拿个小胡床坐在门口,看雨,搓糯米圆子——一会加醪糟,煮了当早点吃。 沈韶光是北方人,接触南方吃食是在大学时候。同寝室有个江南妹子,水灵灵的皮肤,软糯糯的声音,最爱鼓捣宿舍料理,一个电饭锅恨不得做出满汉全席,与宿管阿姨打得一手好游击。 这酒酿圆子就是那时候跟这位心灵手巧的水乡妹子学的。初次吃,不觉得如何,后来却爱上了这股子淡淡的香甜味,不同于北方饮食的浓墨重彩,但吃到胃里很熨帖,晚自习以后来一碗这样的宵夜,再好不过了。 想想那些幸福时光,沈韶光叹一口气,雨天总是格外容易让人感慨旧事。 雨还在下,院子里积水多了起来,上面一个个水泡,沈韶光歪头觑着眼看天色雨势,天似乎有些明朗了,应该过不多久就会停——正正好好下了晨鼓的时间,耽误了晨间的摆摊。 自从端午以后,老天爷好像突然醒过劲儿来,把之前欠的雨水都补上了,三天一大下,两天一小下,奇怪的是,暑热并不因为雨水勤而消退,反而以一种更让人难以消受的方式朝大家扑来——湿热,后世所谓的桑拿天。 因着这天气,沈韶光的摆摊赚钱大计也被耽误不少,好在前阵子攒了些钱,尤其端午曲江龙舟会上,几乎赚出一季的利来,所以倒也不用很急——急也没用不是? 沈韶光捧着碗,吃糯米圆子,喝带着糖渍桂花的酒酿汤时,雨终于停了,伴随着停雨而来的,还有一位客人。 宽肩长腿黑脸膛,壮壮的身板把酱色圆领袍撑起,沈韶光略眯眼,想起来了,那天那位买了所有酸梅汤的军官! 应该不会是吃坏了肚子找后账…… 知客净慈一副好奇打探的神色,沈韶光也不赶她,只笑问:“将军找儿有什么事?” 军官不过是个八品宣节校尉,对这小娘子张嘴给自己升了十来级官,颇有点讪讪,却也没纠正她,只含笑道,“那日小娘子的乌梅饮子甚好,同僚弟兄都念得紧,百般打探,才知道小娘子住在崇贤坊的这庵里,某恰从坊前过,还想再多买些。” 听说这人是将军,净慈神色一振,听说是买酸梅汤,八字眉又意兴阑珊地耷拉下来,又该着这姓沈的赚钱! 却不想沈韶光会把生意往外推:“将军不知,那是专为端午日熬的,平日却是没有。将军若自家想喝,提前一日告诉儿,儿备下即可。若是——送去军中,请恕儿不敢从命。” 军官皱眉,“这是为何?” “看那日将军服色,想来是禁军的人。禁军守卫天子,防护京畿,责任着实重大,饮食采办也自有定例,儿一届平民,不敢预也。”禁军的水太深,大庭广众的时候偶尔卖一波也就算了,现在还是不要作死的好。沈韶光一向惜命。 军官没想到沈韶光谨慎至此,不由得打量她几眼。 沈韶光笑着任他打量。 “既小娘子不愿,某也不强求,告辞!”军官戴上斗笠,便转身要走。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沈韶光笑道。 军官皱眉,扭头看她。 “这乌梅在儿的锅里还是在禁军公厨的锅里,熬出来的都是一样的,何妨让公厨的人熬呢?” 那自然是没熬出这个味儿来!往日厨下又不是没做过。 突然,军官反应过来,“女郎是想——” 沈韶光眯眼一笑,“儿愿献上这乌梅饮方子,到时候,公厨愿意什么时候煮,便什么时候煮,愿意煮多少,便煮多少,又干净,又安全,将军也不用担干系,这多好。”零售跨过批发,直接进入配方买断阶段。 军官缓缓点点头,算是知道了面前小娘子的精明,不敢以为她是真的“献”,便问道:“小娘子索价几何?” 沈韶光略沉吟,“便二十两银,如何?” 沈韶光自谓没有狮子大张嘴,二十两于小民固然是一年的嚼裹,但于有钱人,不过是两匹中等丝绢钱。衙门各个公厨都有专门拨款的伙食费“食本”,各衙门官署又“置本兴利”,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