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三撩开一点眼皮看看沈韶光,“懂。” “最擅长做什么菜?” 于三声音平平,“葵汤、藿羹。” 奴隶商人沉下脸,“好好回女郎的话!”葵菜很家常,而藿羹几乎可以算粗粝,哪有厨子说擅长这两种菜的? 估计是出于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心理,于三到底回答:“早年旧主还有钱的时候,也做过些烧子鹅、烤羊肉、鲤鱼脍这样的菜。” 沈韶光点点头,“为何被发卖?” “主人穷,卖了我换了顿玉柳楼的全鱼宴。” 沈韶光:“……”行吧,有点理解这哥们为什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了,也理解他旧主为什么穷了——卖了厨子换顿饭,这是多么亏本的买卖! 奴隶商人却觉得一定是这庖厨厨艺不好,又或者是胡说八道的,在心里埋怨前面购买奴隶的同伴不靠谱,对沈韶光赔笑道,“小娘子若不着急,后天还到一拨,届时小娘子再来看看?” 沈韶光对奴隶商人笑道:“不用,就这个吧。多少钱?” 这个男仆在三两银的档上,如今看来这厨艺有点水,又这副鬼声鬼气的德行,奴隶商人也懒得搁手里再调教他,自动降了点价钱,只索要两千七百文。 沈韶光觉得这价钱还算公道,便谢过这奴隶商人,交了钱,去办买卖奴仆的公契。 沈韶光领着昂首挺胸的阿圆和垂头耷脑的于三回家去。 西市东西全,路上顺便给于三买些铺盖日用。 见花这许多钱给于三买东西,他还是那副“爱咋咋,死了便埋我”的样子,阿圆颇为生气,连甩了于三好几个白眼儿。 沈韶光失笑,不知道阿圆竟然还有欺生的特性…… 因为租的房子还不能搬,庵里又不留男客,沈韶光便让于三先住在店里。 回到店里,太阳还老高,没到准备晚饭的时候,沈韶光先拿着顺便在西市买的糖去谢隔壁李娘子帮着看店门和炉子,回来看看于三,“先去后面洗手洗脸。” 于三没什么表情地应着,自去了后面。 沈韶光让阿圆去邱大郎那儿买几个胡饼,又盛了些红烧排骨放在食案上——出门的时候炖上的,这会子已经骨酥肉烂。 这个时代,有些余钱的才一天吃三餐,没钱的只吃两餐,沈韶光觉得于三肯定没吃午饭。 等于三回来,沈韶光道:“吃饭吧。” 于三看沈韶光一眼,坐在案前吃起来,想来是真饿了,吃得不慢,但样子并不粗鲁。 等他吃完了,沈韶光问他味道。 “糖放多了,盐放少了。” 沈韶光挑眉。 “——比我做得好。” “……!”行吧,至少有个好舌头。沈韶光一向擅长发现自己人的优点。 沈韶光跟于三解释,长安人嗜甜,又是空口吃的下酒菜,故而糖放得多一点,盐要少一点。 于三点点头。 “能做鱼吗?后面还有条一尺多长的鲤鱼!”既然吃饱了,就可以干活儿了,店老板当然要考较一下新厨师的实操水平。 于三再点头,问沈韶光:“现在就做吗?得趁热吃。” 沈韶光笑道:“没客人的话,我们自己吃。” 于三便什么也不说了,自去厨下小水缸里抓了鱼,拿到后面杀。 见他杀鱼的手法,沈韶光心里一松,嘿,至少以后杀鱼不犯愁了。 每次看阿圆那货拿个棍子砸鱼,沈韶光都替那鱼浑身疼,关键有时候是砸懵了没砸死,收拾的时候,那鱼还诈个尸,拍打拍打尾巴,身子一抽一抽的。 所谓“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沈韶光不是君子,也不能远庖厨,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落忍。 于三就干净利落多了,一刀毙命,绝对的刽子手水平。 杀鱼干净利落的于三,取肉也干净利落,头尾剁掉,只要中间肉厚的部分,去皮切段,然后略码一码味儿,裹了薄薄的蛋清芡粉,便下锅油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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