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这日,大家都早早骑马坐车出门游玩去了。 本来沈韶光还琢磨着要不要再找个旅游胜地摆摊儿去,但这秋游的地方没那么集中,图省事的选乐游原,不怕麻烦的选终南山,也有文人雅士选曲江亭、临渭亭曲水流觞,吟诗作赋,还有城里城外的寺庙道观,也都是秋游的地方。 人流不集中,再说登高是个运动着的过程,能有多少人停车下马来买吃的? 这么估算一下,沈韶光便作罢了,干脆带着阿圆和于三也出来放个假,散散心。 沈韶光懒,不想赚钱的时候也不愿往人群里扎堆儿,比较了一下乐游原和曲江边,选了后者——沈韶光觉得,这或许是因为相对比“仁者”,自己更是一个“智者”。 沈韶光这回确实明智,长安人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地祸害曲江池,但今天来的人着实不多,毕竟重阳首选还是“登高”。 深秋的天空瓦蓝瓦蓝的,曲江的水碧清碧清的,江面上三两只游船,间或有骑马的郎君带着奴仆从大路上行过,沈韶光估计是曲江亭那边有宴会。 那不与自己相关,“智者”沈韶光带着她的奴仆婢子沿着曲江亭相反方向溜达了一会,看见一片风景不错的地方,便铺开布毡子,取出装酪浆的壶,打开装胡桃饼、豌豆黄、艾窝窝、菊花糕的点心匣子,又拿出纸袋子装的一包肉末饼。 阿圆欢呼一声,相对各种甜食,明显对咸香的肉食更感兴趣。 看看阿圆腰间的肉,沈韶光到底没说啥——过节不兴凶孩子。 这饼里塞的便是做狮子头的肉馅儿,虽有些凉了,却依旧香。 最近,沈韶光猪肉饭菜做得越发出神入化了,常能化腐朽为神奇。 阿圆啃一口,吹嘘道,“小娘子做饭菜顶香!”又说,“再没有比小娘子做的豕肉更好吃的东西了。” 对店里这些精致美味的猪肉肴馔,于三开始颇有些惊讶,过了这些天,也当做寻常了。 听了阿圆的话,于三慢悠悠地插了一刀,“那是,不然怎么以贱作贵呢?”一盘四个狮子头几乎与一盘子扒羊肉价钱等同,但豕肉什么价?羊肉什么价? 阿圆最受不了于三的阴阳怪气:“你怎么这么说!” 沈韶光觉得于三的话虽也算是事实,但还需拨开表象看实质。 抬手止住阿圆,沈韶光给自己的厨师进行经济学培训:“你所谓的‘贱’只是材料,没算人力成本、时间成本、智力成本这些。” “一块豕肉固然便宜,但我们又是烫,又是煸,又是炖,又是蒸,放以佐料,盛以美器——”沈韶光停顿一下,“当然现下还没有美器,以后会有的。经过这一番作为,这块豕肉就不是以前的豕肉了——” 阿圆和于三都抬眼看她。 “它是上得大宴席,入得贵人口的豕肉!” 于三:“……” 想了想,阿圆猛点头。 沈韶光说着说着就开始“旁征博引”起来,“就譬如南边有所谓‘养母’者,买贫家幼女,教导以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各色技艺,等到了年纪,便卖往两京贵人府邸,或者平康花楼,又或者两淮巨贾那里。”不知此时是不是也有,沈韶光说的是后世的“扬州瘦马”。 “那幼女买时,不过一两银,卖时尝有千八百两银子的。” 阿圆抽气,算一算,千八百能买多少个自己。 于三看看自家新主人,觉得有点一言难尽。 “所以然者何?因为中间有‘养母’的教育成本啊!就像我们的豕肉菜……” 突然听到身后树林有声音,沈韶光回头,阿圆和于三也扭过头来看,是一个穿鸦青色圆领袍和一个穿月白袍子的郎君,那穿月白袍子的正笑得花枝乱颤。 不是林少尹和他那朋友,又是哪个? 沈韶光在心里翻个白眼儿,偷听人说话还特码这么嚣张!又琢磨这俩人哪儿来的,估计是那边曲江亭酒宴逃席出来,顺着树林子绕到了这边。这都能碰上,孽缘吗? 心里吐着槽,面上却一派和煦,沈韶光对两人一福,笑着问好:“两位郎君安好。” 林晏微抿嘴角颔首还礼,裴斐则笑道:“又见到小娘子了。” 沈韶光微笑。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