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水字不?” 康提:“一般般,这四个字都好。” 程英英:“正好,那你跟我换换。” 康提:“那不行,你喜欢水,那我偏要这个了。” “……”程英英说,“等着吧,以后我叫苏起欺负死你家梁水。” 康提说:“漂亮话别说太早,还不晓得谁欺负谁呢。” 苏起仿佛就带着“欺负梁水”和“被梁水欺负”的使命呱呱坠地了。 90年的那个夏天,南江巷里四个小孩接连出生,好巧不巧,正按着“风生水起”的先后顺序——李枫然,林声,梁水,苏起。 李枫然像微风一样,从小安静沉默;林声正如林间悄声,乖巧温和;梁水跟水一样抓不住,虽调皮好动,但也算是在小男孩的正常范围内。唯独苏起,女孩起了个男孩儿名,婴儿时期就不安分,白天呼呼睡,夜里嗷嗷叫,才刚会爬就跟隔壁巷子的狗打架,扯掉小奶狗尾巴上几撮毛。方圆几里的狗闻风丧胆,老远闻见她气味掉头就跑。待会走路了更是连狗都嫌。苏勉勤这才说坏了,都是名字惹的祸。小小丫头片子跟男孩儿一样捣蛋又闹腾。笑起来咯咯咯跟风吹铃铛似的,哭起来嚎得像杀猪,能掀翻一条巷子的屋顶。程英英恨不能把她塞回肚子里去,又改名叫苏七七。可惜命数像撒丫子跑出去的野马,改名也拉不回来,而后终于作罢,放任自流。 而当事人本人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小麻烦精。程英英说起苏起的童年,觉得头炸,而苏起的记忆显然存在偏差,她的童年相当简单而快乐。 她的世界很小很小——她搬个小板凳坐在自家屋檐下,抬起小脑袋,巷子里各家的屋檐连成一片,拉成一个四边形的形状——那一方蓝蓝的天空就是她的世界。 后来,她又走得远了些,出了巷子,到堤坝的另一头上幼儿园。但南江巷仍然是她心里“世界”的象征。 夏天的中午,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全都趴在桌子上午睡。她总是假装睡着,等到世界都安静下来,她就偷偷睁开眼睛,看林声在流口水,看窗外的天空很高很蓝,柳树的绿叶垂着,没有风。这景色和她在南江巷里看到的天空一样。 她还是更喜欢南江巷。 巷子里只有七八户人家,巷深不过六七十米,对儿时的她来说,却是一条很深很大的神秘地带,足够她花很多的时间去探索。 她家门口的栀子花树和砖瓦堆,林声家门前的葡萄藤架和凤仙花,梁水家的阁楼,路阿姨家后的水坑,都是她的宝藏。尤其是李枫然家旁边的一块破地,更是她的私家探索天堂。 那原本是一处破败的宅基地,年代久远,无人看管,断壁残垣。 破三轮车,破柜子破墙边长了几株瘦瘦的栀子花树。树丫下露出一个挂在墙壁上的篮球框,框子里盛开着白花儿。屋内的水泥地坪早已破碎入土,满地杂草横生,野花盛开,废弃物散落其中。苏起时常在里边捡到玻璃弹珠儿和画着小鱼和拼音的积木。有一次,她在里头捡到一个穿着黄色公主裙的棕发碧眼的小人儿,那是她淘到的最精美的收获。 那是一个外国的小人儿,长得不像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她并不认识。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原来是《美女与野兽》里的贝儿。但她那时不知道什么美女与野兽,她只知道葫芦娃、哪吒和蛋生。 她可喜欢葫芦娃了,每天都唱:“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瓜。我是葫芦娃,我会隐身!” “七七,”林声纠正她说,“葫芦娃是男的,他们露肚皮哩,你是女的。” 苏起思索两秒之后,摘了一朵小黄花别在耳边,顺利完成了身份的转变,她又唱:“我是花仙子露露。大波斯菊是我的帽子,蒲公英在我,在我身边飘荡,穿过那阴森的……” 林声再度质疑:“那么……这是大波,斯菊吗?” 她并不知道波斯这个词,听歌里唱的是“大波~斯菊”,以为“大波”是形容“斯菊”的。不过没关系,苏起也不知道。 苏起说:“我们假扮它是大波斯菊。声声,你愿意帮我假扮吗?” 这个帮忙多简单呀,林声愉快地答应,耸耸小肩膀:“那么……好呀。” 她刚从大人的谈话里学会“那么”这个词,所以总是拿出来用。 苏起很感动,说:“你太好了,等仙子来接我,我带你跟我一起,飞啊飞,飞去仙国玩。”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