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党!去上党!” ※ 阳邑破了!刘渊吁出胸中浊气,只是五天,就能城破,比他预料的可要快上许多。京陵那场屠戮,带来的震慑效用远远超乎所料。 如今汉国人丁单薄,还需百姓耕种田地,刘渊又是自幼研习经史,深知屠城杀降的恶名,本是不愿如此而为。但是众臣子的建议,终是让他动了心。京陵城中本就有不少晋军,兼之城小,百姓并不很多。破城杀降,更多是为了震慑。若无段氏鲜卑大破邺城,又何来晋国震恐?不论是汉高还是魏武,也都曾屠城示威,如今并州战况纠葛,用这样的酷烈手法,不过是在干柴上泼了一瓢熟油罢了。 结果一场屠戮,换来了司马腾连夜逃窜,换来了祁县、阳邑开城献降。这些道貌岸然的士族,最担心的,还是自家性命。只要连打带削,怀柔并用,那些高门豪族便会屈膝拜服,为自家所用! 如今阳邑一破,攻克晋阳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是现在,他要的不是晋阳。 目光扫向座下诸将。站在前列的两人,入了眼帘。 为首一人,身长七尺,目似鹰隼,乃是他的第四子刘聪。刘聪自幼聪颖过人,通晓经史,能书善文。亦能开三石硬弓,勇猛矫捷,冠绝一时。更难得的是,此子忠心可嘉,能为自己脱离河间王,改投成都王门下。也是他随着自己一路从邺城回返并州。若让刘渊来选,恐怕诸子之中,唯有此子最肖自己。 在刘聪身侧的,是另一人。身量更高,目光炯炯,虎背熊腰。正是他的养子刘曜。此子自幼胆大过人,文武皆通。更有神射之能,兵法之长,自比乐毅、曹参,亦是一时人杰。 两人都是刘氏最精彩的人物,这次攻伐,是绝佳人选! “鹿蠡王!”刘渊开口道。 刘聪上前一步,拱手施礼:“儿臣在!” “孤命你率步骑两万,入上党,攻城略地!” 刘聪双目如电,高声道:“儿臣领旨!” “建威将军!”刘渊再点一人。 刘曜上前一步:“儿臣在!” “孤命你率轻骑五千,直取高都!攻下梁府!” 这可不仅仅是攻城,更是攻打上党新太守的田庄,让其心神不宁。意义之重,同样非比寻常。刘曜抱拳:“儿臣定踏平高都,为前军扫平道路!” 两万五千人分道夹击,足以踏平任何城池,更莫说无数流民涌入的上党。看着两人气势汹汹的昂扬姿态,刘渊胸中忧虑尽去。那欺世盗名的佛子,又怎能敌刘氏的真龙子嗣! ※ “府君……!末将无能,失了阳邑!”令狐况双膝一软,颓然跪倒在了潞城大堂之上。连日鏖战,又奔驰一日一夜前来报信,榨干了他身上最后的气力。当见到那副熟悉的面孔时,他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自鲜卑人离开之后,他未曾胜过一战。连战连败,如今连阳邑都未能守住。还有何等颜面,见这救自己与水火,又给了他新生的恩人?然而他还是来了,只因失了阳邑,上党即危!哪怕身死,他也要亲自赶来,通报消息。 “此役,非怪令狐将军。”一个清亮声音在耳畔响起。 梁峰步下主座,来到令狐况身侧,用双手扶住了这摇摇欲坠的青年将军。 “我已收到信报。令狐将军苦战五日,却被部下私开城门。怪只怪所遇非人!”梁峰的语气异常坚定。 阳邑失了,快得出乎意料。但是归根结底,却不是眼前之人的过错。司马腾逃的太过干脆,击垮了留守晋军的心里底线。能够在城破之后,一路赶来报信,已经是令狐况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对付匈奴汉国,那些士族组成的军队,远远不够。 被那双纤长白皙的手牢牢扶起,在那双黑亮星眸看到了坚定信任,令狐况鼻头一酸,再也压不住眼中泪意。他不怕身死,不怕殉国,却怕死得不明不白,满身恶名。他是令狐家的子嗣,是国朝选出的将军,他当战死城头,而非这样只身逃出险地。 但是面前这人,没有疑他。没有拿他问罪,鄙夷以待。而是亲手扶起他,给了他应得的荣誉。这一声“非怪”,足以令他肝脑涂地! 看着面前哽咽泪流,说不出话来的男子,梁峰轻叹一声:“之后当有恶战,还请令狐将军入医院疗伤。上党将寡,需要元君这样的良材!” 被唤了表字,令狐况抹去了面上血污泪痕,哽声答道:“末将不才,愿与上党共存亡!” “不会亡的。”梁峰一哂,扶起了令狐况,“上党备战一载,虽未尽全功,却也不惧胡虏。敌人若来,自有箭弩刀槍!” 备战?上党已经备战一年了?是了,自此梁子熙接手之后,上党早已变了个模样。但是他未曾想到,在并州大乱之时,对方还能沉住气筹备应战。然而当看着那人玉容之上的坚定,一股笃信,也从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