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君南终于意识到林菁是有多自信,他想,大概是节节胜利把这位大将军捧得太高了,让她以为东突厥的骑兵是纸糊的,在面对牙帐的时候,居然还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认命地坐在干羊粪上。 “余兄还托付我多照拂你……你如何用得上我来照拂?”他瞄了一眼林菁,这小娘子不上天就不错了。 林菁把话说得非常漂亮:“还是要多谢陆御史的照拂,若不是你来,我也不敢兵行险招。” 陆君南到底是余迢派过来的人,行事上纵着她,她才能带着这三千精锐先进草原寻找云中城,万一来了个老顽固,可就刺手多了。 草原的风雪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止,这是一片林菁好不容易找到的牧民居住地,虽然部民已经撤走,但温暖的羊场还在。 人是次要的,林菁的帐篷所占的羊场只不过是一个角落,他们将战马都安置在了羊场上,帮马匹抵抗寒冷,保证马匹的机动性。 林菁查看着雪和云层的厚度,眯着眼睛看向西北方。 风雪令很多人焦躁不安,可她心里却比谁都安定,因为这是一场她计划了数年的战斗。 从元兴十四年的秋天,陈恪突然造访林家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会带着大军来到这片草原,迎接自己的战场。 漫长的筹划,一步步棋子落下,在元兴十八年的寒冬里,有她被战意点燃的热血,与之相比,之前的战役都不算什么。 能让这片草原臣服的人,能再次封狼居胥的人,才配得上林家的姓氏。 “阿耶,你没做到的事,我来做。” 就快了,云中城。 长安城,崔家在善和坊府邸里,迎来了十多位身份高贵的客人。 崔缇的父亲崔州文端坐在崔府正堂之中。 他大约四十岁上下,眉目高深,不说不笑的时候,眉峰会不自禁地皱起,看上去冷硬森严,一看便是平日里说一不二的掌权人物。 崔州文是博陵崔氏放在长安主持大局的人,他兄长崔州承身为家主,自然是坐镇博陵,负责掌管崔氏的大小事宜,兄弟俩合作默契,博陵崔氏的名望现在已经远超清河崔氏和其他姓氏,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姓。 今天,崔州文的神色十分凝重。 昨日了下帖子,今日,人陆陆续续地来齐了。 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琅琊王氏、兰陵萧氏、陈郡谢氏、京兆韦氏、河东裴氏、河东柳氏、河东薛氏、弘农杨氏、京兆杜氏……除了李氏,《氏族志》前十五名的家族,在长安城说一不二的家族代言者,尽聚集在崔家的正堂里。 清河崔氏的人先道:“听说大军已经开拔,看来前期布局已经失败,这一次主公紧急招我等前来,想必就是为了此事吧。” 他称崔州文为“主公”,因为崔州文正是这一届“长夜”的首领,但长夜的首领并非只属于崔氏,每一任首领卸任之后,都会重新推选出另一个家族作为主公,比如崔氏之前,担任主公的是琅琊王氏,而琅琊王氏的前一任是京兆杜氏。又如博陵崔氏,已经出过三任主公了。 崔州文道:“犬子无能,已经脱离家中控制,昭武卫现已兵分七路进军草原,我担心东突厥会扛不住,毕竟他们现在提及林菁的名字,就先怯了三分。” 荥阳郑氏的人叹道:“东突厥早前就被拔延部的事吓破了胆子,花了一年多时间,才敢让舍利吐利部的王子出来和亲,却在云州失利,成了李氏开战的借口,若不是他们拖了咱们的后腿,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范阳卢氏的人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微笑道:“不知道裴兄那里有没有关于昭武卫的消息?” 河东裴氏的人正是与裴元德隶属于一脉,他当然知道卢氏因为一直跟裴元德结不上亲而心怀不满,但他也没办法,裴元德是家中旁支,一身军功都是自己挣来的, 与家族核心不沾边,想拉拢也拉拢不过来,一直关系很尴尬。他苦笑道:“这个时候莫要取笑我了,前些日子送的年礼那边都想办法退了回来,更何况是从他嘴里打 听昭武卫的消息。” “难道就要坐看林菁打赢了仗,回来收拾咱们吗?”说话的人语气急躁,有些不耐烦。这位京兆杜氏来的杜显明是众人当中官职最大的,在中书省任中书令,就算家族不在五姓里,说话也比较有底气。 代表琅琊王氏来的人是刑部尚书王柬之,他打圆场道:“曼娘派了阎晓晨去,亦是无功而返,可见此事之难,还得从长计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夜无往不利了这么多年,改朝换代都玩得炉火纯青,却没想到在一个小娘子身上踢到了铁板。 这人不知怎地,怎么都杀不死,连天下第一的阎晓晨都不知被她灌了什么迷汤,回来之后就闭关不出,如同一把锈住的刀。 气氛有些压抑,众人都沉默起来。 崔州文看了看四周,朗声道:“诸M.XiAPE.com